1661年4月15日,巴西高原,細雨綿綿。
陸小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泥濘地裡,昂貴的鯨魚皮靴上沾滿了紅色的泥土,黑色長褲上也滿是星星點點。這會已時近傍晚,不遠處的一片房屋頂上升起了裊裊炊煙,這應該是新來的移民在做飯。看著那些充滿伊比利亞風情的房屋,陸小峰就咧嘴笑了,現在它們已經變成東岸移民的房屋了,因為陸軍部用軍票將整個莊園(包括田地及附屬建築)都從葡萄牙殖民者手裡“買”了下來,然後又在國內拍賣轉售給了有志於前來巴西高原定居的移民。如此手段之下,新來的移民賺了,陸軍部也賺了,甚至就連獲得自由的印第安奴隸也賺了,而買單的無疑就是那些白人殖民者了。
白人殖民並不都是願意返回北方的。即便留在聖保羅只能信仰東岸人管理的天主教,即便他們祖上傳下來的地產到最後只能留下區區一小塊,即便花大價錢買來的奴隸都跑了,即便許多原本屬於自己的房產內如今住滿了黃面板的異教徒(自己還不得不和他們朝夕相對),即便有許許多多的理由,但也有很多人擔心回到北方後會衣食無著、會飢寒交迫,畢竟他們那時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最終選擇了留在東岸人治下——當然也有人抱著阿方索國王會最終戰勝邪惡的異教徒,將他們從淪陷中解救出來的念想,就如同當年驅逐摩爾人一樣,因此選擇繼續留在當地,等待那渺茫的萬一。
陸小峰這會要去的地方就有這麼幾戶葡萄牙人,原先其實是一家,一個來到新大陸奮鬥的窮小子,娶了一個有錢的老女人,然後有了三個成年兒子。東岸人來到此地後,只允許他們家保留總計一百五十畝的土地以及少數必要的農具、生活用品和牲畜,其他的都被軍票強制徵購了,說來其實也蠻可憐的——當然印第安人肯定不同意你的說法。
像這類位於鄉間的殖民莊園,葡萄牙人稱之為“埃斯坦西亞”,莊園主被稱為“卡斯帕斯”。第一代的男女主人大部分都沒什麼文化,但從第二代開始,但凡莊園內有些積儲,他們的孩子多多少少還是能夠接受一點教育的。陸小峰在走訪中就曾經遇到這樣一個有義大利和葡萄牙血統的年輕少女,她能熟練背誦但丁、彼得拉克的詩篇,長得也很漂亮,令人感到非常驚豔。
不過今天要走訪的這間莊園內卻沒有美麗的頌詩少女,有的只是一個狡猾的中年男人、一個喋喋不休的老女人以及他們三個蠢笨的兒子。與陸小峰一同前來的還有年輕的陸軍少尉江寧及他手下二十名士兵,他負責保護諸如陸小峰這類政府幹部的生命安全,同時負責整肅附近的安全形勢。
今天他們之所以來到這個莊園——或許現在稱做村莊更為合適一些——主要還是有移民舉報,附近有聖保羅旗隊分子在活動,而作為負責附近幾個區域秩序整頓的軍政官員,陸小峰、江寧二人便聯袂趕來了此處,打算摸一摸情況。畢竟,聖保羅旗隊隊員不是神仙,他們也要吃喝、也要休息、也要補給,如果附近沒有人和他們勾連並提供補給的話,那麼他們很快就會失去行動能力,進而銷聲匿跡。可這會東岸人已經安排新來的幾戶移民和這些葡萄牙莊園主住在一起了,想來這些聖保羅旗隊分子也不敢公然住到莊園裡吧,那麼他們在野外必定有一個巢穴,而這才是陸、江二人想要弄清楚的事情。
莊園的前主人和幾位東岸移民一起出來迎接了陸小峰、江寧二人,同時將畏懼的目光投向了他們身後二十名全副武裝的步兵——一些來自桃園縣保安團計程車兵,接替已解散回國的靖江縣保安團。陸小峰和江寧二人在門口與他們略略交談了下,然後便帶著隊伍住了進去,今後幾天他們都將住在這裡,仔細調查附近出現聖保羅旗隊這樁治安事件,當然駐紮期間的食宿費用會如數支付,用的自然是陸軍部手裡還沒花出去的軍票了。
“這裡並不安全,還是做萬全準備的好。”徵集了相對寬敞的儲物間做住所後,江寧從莊園中的醃肉房內拖出了一個烤架,讓士兵們把火槍都上滿彈藥,放在這個臨時槍架上,然後讓士兵們各幹各的,但不能走遠。
陸小峰這個文官也給自己的1633型燧發手槍上好彈藥,然後在儲物間門口豎起了一個大鍋。愛好廚藝的他最大的樂趣,就是與士兵們分享自己“發明”的種種奇思妙想的食物,這會只見他一邊往鍋裡添醃鯨肉和蔬菜(從莊園裡購得),一邊撇去肉湯上的浮沫,而江寧則在旁邊慢慢品嚐著馬黛茶——他將茶裝在軍用玻璃水壺內,用一根軟管吮吸著。
晚飯期間什麼事也沒發生,江寧分派好職司後就招呼大夥休息了,畢竟明天一早還要出外搜尋聖保羅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