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這個出身卑微的人不是很看得上眼,但這個時候了,也只能捏著鼻子向他強調如何與東岸打交道的原則,內容與卡洛斯國王交代的其實無甚差異。卡斯特羅對這些貴族們的心思洞若觀火,非常鄙夷。這些貴族裡面,有的人與維也納勾勾搭搭,有的人與巴黎糾纏不清,有的人甚至同時也兩方暗通款曲,總之一個個都不安分。至於原因嘛,唉,卡斯特羅想到這裡也只能長嘆一聲,誰讓卡洛斯國王沒有子嗣,且身體狀況嚴重惡化,王位註定要在短時間內交出去呢?如今想來有繼承權的,大概就只有法國和奧地利兩家了,王位早晚要由這兩家的人來坐。因此,那些貴族們私下裡暗流湧動,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卡斯特羅對巴黎和維也納並無傾向,覺得誰來坐西班牙王位都無所謂。他所關心的,無非是西班牙王國能否在這場註定要刮起來的繼承風暴中儘量減少損失——置身事外那是不可能的——儘量為國家保留一絲元氣。因此,在來到東岸後,他一直尊重國王和貴族們的交代,千方百計打探訊息,試探東岸共和國對西班牙王位繼承的態度,無奈一直沒有得到什麼確切的結果。東岸人對他虛與委蛇,但調兵遣將卻一點也不含糊,這讓卡斯特羅大使更加不安。
此路走不通,卡斯特羅又找葡萄牙人旁敲側擊。為此,他藉著與葡萄牙大使商談兩國殖民地邊界的事情——西葡兩國的殖民地雖然有教皇子午線原則,但實際上爭議頗多,雙方都有越界,經常需要坐下來討論甚至是爭吵——不著邊際地將言語引導了東岸人頭上。
但葡萄牙大使也是個聰明人,哼哼哈哈就是沒個準話,讓卡斯特羅的算盤徹底落空。當然這位葡萄牙大使確實也不知道太多細節方面的事情,里斯本那位盜嫂登基的佩德羅國王也不會將這等機密之事告知駐外使節。但大使本人確實聰明,他從種種跡象分析出,佩德羅國王有意完全倒入東岸人的懷抱,為東岸人在歐洲的行動提供種種便利,以獲取東岸人在經濟上的補償以及在美洲殖民地擴張方面的支援——最近一些年,葡萄牙與法蘭西在亞馬孫河流域展開了激烈的爭奪,從法屬蓋亞那出動的法國殖民者經常襲擊當地的葡萄牙人,兩國之間的關係並不十分和睦,故葡萄牙人急需東岸人的支援。
葡萄牙大使想通了這節,自然就不會對卡斯特羅多說什麼了,因此只是一味敷衍,最終讓人失望而歸。
今天卡斯特羅大使準備開些半年一次的述職報告,無奈才寫了半個小時,便不知道該怎麼寫下去了。他的工作至今沒有頭緒,雖然心裡面隱隱覺得東岸人有些不對,似乎註定要對西班牙動手——他們有足夠的動機這樣做——但終究只是自己的猜測,不好胡亂寫進這嚴肅的工作報告之中,因此十分煩躁。
他的顧問梅內德斯剛剛從荷蘭大使館回來。荷蘭人最近正在全力拉攏西班牙,務求他們不倒向法蘭西,因此與梅內德斯交換了很多有價值的情報。梅內德斯越想越覺得不對,因此便打算與卡斯特羅大使商討一下。結果甫一進辦公室,就見大使閣下一副心浮氣躁的模樣,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因此立刻說道:“大使閣下,請不要抱有幻想了。東岸人對西班牙的敵意已經非常明顯,我們沒有必要繼續自欺欺人。事實上,無論馬德里做出何種努力,釋放出什麼樣的善意,東岸人都有極大的可能向我們發起攻擊,他們有充足的理由這麼做,並且似乎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卡斯特羅聞言瞪了一下自己的顧問。但他也知道很可能這就是事實,因此沒說什麼。只不過,這事真的就難以避免了嗎?東岸人一定要將西班牙王國逼入絕境嗎?卡斯特羅大使不敢想象這個最可怕的後果,他覺得自己還有必要繼續努力一下,因此立刻站起身,說道:“何塞,不要多說了。現在收拾一下,馬上隨我去一下東岸外交部,我想和他們再談一次,我必須這麼努力,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