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天喝幾杯茶,走幾步路,他們都很清楚得很。不然,估計我早死在剛來的那幾天了吧。
不想再多說,我徑直走了出去,雖然她們不太聽我的話,卻也不敢強行阻止我的自由。
其實,現在快到立春,天氣很好。可我心裡亂得很,煩躁的到處亂走。結果又走到了冷宮外面,裡面又響起那安寧的歌聲。我起身一躍,順著歌聲的方向飛去。
我輕聲飄入一座冷清的院落,唯恐驚擾了歌聲的安寧。
院中,庭前荒草悽悽,琴聲依舊悠揚,可惜卻少了傾聽之人。歌聲安寧悠遠,卻如何解那千般的愁緒。
那位女子,一身素衣,閉眼長歌,神情愜意。
我依然可從她精緻的五官窺見當年的美麗——挺直的鼻樑,含笑的唇角,只是眼角的細紋不經意洩露了年齡。
曾經的粉琢玉砌,曾經的珠圓玉潤,都凋落在紅塵,在著荒涼的冷宮中,任憑皺紋一點點爬上臉頰。
美人遲暮總是比一般女子更要悲哀的,她懂得自己從前是美的,曾用那美麗換取過什麼,可如今紅顏不再,美人遲暮終歸是殘忍的。
可她,面對著這樣的殘忍卻能如此愜意安寧。
曲終,她回頭,看到我,眼中許些驚訝。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對不起,打擾了。我隨歌聲而來,你的琴音讓人安寧。”終歸是自己擅闖別人的地方,打擾了別人,總歸是不好的。
她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話來,看著我許久。我想,冷宮中的女子該是敏感的,會不會是誤會什麼了。
我正預轉身離去。她開口留住了我。“娘娘,請進屋喝杯茶吧!”
她的聲音有著經歷滄桑後的沙啞,可聽著卻很舒服。
“恩,好。”我回應著,隨她走了進去。我並不奇怪她叫我娘娘,看著我現在的穿著打扮,應該都明白的。
“冷宮粗陋冷寒,娘娘莫要見怪!”一邊的吩咐老嬤嬤去泡茶,一邊歉意的說道。
“錦衣玉食又如何,心態不好,不還是食之無味,難以下嚥。粗茶淡飯又有什麼不好,心情好了,吃什麼都好。”我感嘆著,如果沒有被賣的危機,沒有他人的冷眼惡語與挑釁,在相府中秋葉院中的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娘娘說的是。什麼榮華富貴都只是過眼雲煙。想開了,到哪裡,也都是一樣的。想不到娘娘這個年紀就能明白這個道理了。”她想著:如果自己也能早十幾年明白這個道理,那該有多好,可人啊,總是要失去了,痛了,才能明白。
我看了看案上的古箏,上面有幾個字已有些斑駁了。仔細看了看,才認出來,不由低聲念出:“淑妃。婉茵”
“都是過去的事了,看娘娘也是個懂琴之人。為何還會被我這沙啞粗陋之音吸引。我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很久了。”她看著荒涼的院子,一臉的落寞。
“引我來的不是音,而是神,那種讓人安寧的氣息。我怕是再也彈奏不出來了。”
“娘娘有煩心事?”
“這宮裡,誰又沒有煩心事?”
“當今皇上不寵你麼?可看娘娘的美若天仙,衣著華麗高貴。應該不像。”淑妃看著眼前女子,就算是自己最勝年華,也遜她不只三分,而她穿著衣料十分稀有珍貴,普通受寵妃姘根本不可能穿得到。
“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寧願只是一個平常相貌的女子,慢慢的遲暮,過著家常的日子,在搖椅上,一天天變老。可惜,那隻能是一中奢望了。一切,都毀了。”我也望著窗外那一片荒涼的庭院,淡然的說道。
這時候,老嬤嬤把茶點端了上來。我奇怪的看著那老嬤嬤看我的眼神。似乎認識我一般。
“那些煩心事就先放一邊,娘娘不嫌棄的話,喝喝我這兒的花茶吧。”說著。她親自動手。
她用專用的鉗子,很嫻熟的用開水洗淨白瓷茶具,抬頭笑著對我說:“這叫白鶴沐浴。”
我笑著會意。
而後,她把燙滌的茶具瀝乾。用茶匙取出茶葉,放入茶具。
“這叫觀音入宮,只可惜我這裡沒有好的鐵觀音。”她邊掂量著茶量,邊解釋著。
等到茶量放到佔茶具容量的五分後;她提起一邊燒開了水的水壺,把滾開的水提高衝入茶壺或蓋甌,使茶葉轉動;沖水達八分滿後,立即加蓋。“懸壺高衝。看起來是不是很漂亮的感覺。接下來就要春風拂面了。”說著,她用壺蓋或甌蓋輕輕颳去漂浮的白泡沫,那樣的專注。茶水依次巡迴注入並列的茶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