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目前的工作有什麼地方覺得不是太順利?”
“唔……也……沒什麼。”
然後,無論她怎麼旁敲側擊,這位錢主管都惜字如金,不肯多說一句,他臉上的表情更是如一塊鐵板那樣,森然把人置於幾千裡之外。
試過幾個之後,成茵本想打退堂鼓,但林如輝要她堅持。
“我擔心這樣問下去只是在浪費時間。”成茵憂愁地翻了翻乏善可陳的記錄。
“不要緊,你耐心點,瑞遠目前正處於革新的前期階段,人人都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沒底,他們是擔心說錯話妨礙到自己的前程,這種心理很正常。”林如輝安慰她,沉吟著又道,“要不然這樣,下一個我給你做示範,你好好聽著,之後還是得由你自己來。”
成茵喜出望外,“謝謝老闆!”
很快,一名叫陳芬的女職員進了會議室,她線上上做某一塊區域的生產主管。
“你老家是建德的?”林如輝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是啊!”陳芬怔了一下,隨即笑笑。
“我去年到過那裡一次,印象很好……”
林如輝從他在建德的所見所聞聊到外地來此打工的艱辛和不易。
成茵有點吃驚地看看林如輝,又看看陳芬,後者臉上的戒備之色隨著林如輝笑意盎然的閒扯逐漸打消。
“那你知道我們來瑞遠的目的是什麼嗎?”林如輝已經把話題不經意地拉了回來。
“聽我們經理說過,”陳芬停頓一下,忐忑地看著林如輝,“你們是不是……來幫公司裁員的?”
成茵聳眉,總算明白之前那幾個為何戒心十足了。
林如輝笑了,“當然不是。瑞遠是省內冶煉業的龍頭老大,從95年到現在,運營一直良好。最近又有新的資金注入,所以董事會邀我們過來,看看把這筆錢用在什麼地方更為合適。”
“真的嗎?”陳芬眼睛亮了亮,隨即又閃出狐疑,“可他們都說公司業績不好,上面的人在準備裁員,而且……而且……”
“你說吧,”林如輝抬手把錄音筆掐掉,“今天我們只是隨便聊聊,不作記錄,你說過些什麼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希望能瞭解到你最真實的想法。”他刻意加重語氣,“這樣我們才能真的幫到大家。”
陳芬受了鼓舞,卻仍然有點遲疑,她閃爍的目光不經意間轉向成茵時,成茵趕忙朝她鼓勵地點了點頭。
“好吧……”陳芬再度啟口,成茵幾乎能看出她把心一橫,牙關一咬的決心。
“大家都在說,趙總想砍掉一批老員工,但範總想保住大家……林先生,我們有很多人都是外地過來打工的,在瑞遠少說也都幹了七八年了,又在這裡安了家,現在外面的工作不好找,如果公司說不要就不要了,叫大家以後怎麼辦?”
陳芬說得情真意切,成茵不禁有些憐憫地朝她望去,這才發現,她年紀其實也不輕了,眼角埋藏著不少魚尾紋。
對於陳芬的問題,林如輝並未給出確切答覆,他甚至沒有安慰她,但陳芬的話匣子既然開啟了,就有點收不住的架勢,話頭一瀉千里,且林如輝總能在她似乎要收尾的時候適當加以牽引,於是方方面面的情況又源源不斷從她的嘴裡流出來。
“你是說,範總和供貨商是親戚?”林如輝忽然打斷陳芬。
“呃?哦,那個,我也是聽說的。”
“你能把供貨商的聯絡方式給我一個嗎?”
“我只有他們發貨主管的。”陳芬把聯絡號碼報了出來,有點疑惑地問:“這個有關係嗎?”
“沒什麼。”林如輝笑笑,“你接著說,除了材料問題外,你們還……”
成茵不得不承認,林如輝套瓷的本事強過自己數倍。
陳芬離開後,成茵立刻央求他,“不如今天的訪談都你做了吧,明天的由我來做怎麼樣?”
林如輝搖著頭,笑得有點無奈,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這天的談話一直延續到晚上七點。
成茵沒法不佩服林如輝超強的溝通能力,能夠讓那些本打算把嘴巴閉得牢牢的人都吐露肺腑之言,而且不論話題被扯到多遠,他都有能力輕輕鬆鬆拉回來,彷彿一隻捏著風箏線的手。這一點,她實在望塵莫及。
當他們終於從那間悶熱的會議室裡走出來時,放眼朝窗外望去,天色早已漆黑。
這天晚上,出差在外的趙總回來,見AST還有部分職員在加班做事,特意叫人在蝶軒訂了位子,請大家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