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頭,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襟,衣襟猶溫,溫香猶在——片刻之前,她還依偎在他的懷抱裡,然而此刻呢?卻只剩了他自己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
咦一一
溪旁的地是平坦的,他孤零零地位立著,月光從他身後射來,這平坦的土地,卻怎地有兩個長長的影子。
他的心,不禁為之猛地跳動一下,剎那之間,他心中所有的思潮,已變為驚懼,他來不及再想別的,驀然扭轉身。
哪知——
他身形方轉,眼前突地人影一花,竟有兩條人影,從他身軀的兩側掠過,他只覺自己的左右雙臂,都被人輕輕按了一下。等他身形站穩的時候,眼前卻又是空蕩蕩地,半條人影都看不到了。
他大驚之下,腳步微錯,驀然再一轉身,口中厲聲叱道:“是誰?”
身後一聲冷笑,他眼前人影又自一花,又是兩條人影,從他身軀西側掠過,“吧、吧”兩響,他左右雙肩又被拍了一下。
但是——
地,仍然是平坦的,地上的人影,仍然只有兩條,一前,一後的,前面的影子是他自己的,後面的影子是誰的呢?難道這兩人其中之一是沒有影子的?他一捏掌心,掌心沁出冷汗了。晚風吹到他身上,也開始有刺骨的寒意。
一時之間,他心中既驚且懼,想起幾時所聽的故事:“人都有影子,只有鬼,才沒有影子的。”他不禁更為之慄然。
他驚慄地站著,動也不動,後面的影子究竟是誰?他想也不敢想,目光動處,只見地上的兩條影子,也沒有絲毫動作,他悄悄嚥下一口唾沫,哪知身後突叉傳來一陣冷笑。
後面的那條影子,也開始往前移動起來,距離自己的影子,越來越近,他機伶伶打了個寒嚷,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冷笑之聲,更刺骨了。
抬首一望,天上仍然群星燦爛,距離天明,似乎還有一段很長的時候,他於咳一聲,暗中忖道:“裴珏呀裴珏,你難道真是個無用的懦夫,怎地如此膽小,後面縱然是個鬼魅,只要你問心無愧,又有何懼?”
一念至此,他膽子不禁一壯,故意理也不理那條影子,大步向莊院走去。
哪知背後冷笑之聲突地一頓,一個細嫩柔脆的聲音說道:“裴珏,站住。”
裴珏膽子再大,此刻也不禁心魂皆落:“他怎地知道我的名字?”
定了定神,大聲道:“在下正是裴珏,閣下有何見教?”他雖然裝作鎮靜,但語氣之中,卻也不禁微帶顫抖了。身後的語聲森然一笑,道:“好極了,裴珏,我正要找你。”語聲粗壯,有如洪鐘,哪裡還是方才那種細嫩柔脆的聲音。
裴珏又為之驚愕住了,口中慢慢說道。
“有何貴幹?”心中卻是疑雲大起,俯首望去,只見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映成筆直的一條,彷彿連手腳都沒有。
他心中一動:“難道我沒有手腳嗎?只是映在地上的影子分不清罷了。”一念至此,他心中的驚懼,不禁大減,卻聽身後的語聲,又換了方才那種細嫩而柔脆的聲音說道:“你先別問我找你作什麼?我先問你,我究竟是人是鬼?嘿嘿——”他又自冷悽悽地冷笑數聲,接道:“你著回答不出,我就把你吃了。”
哪知裴珏卻一挺胸膛,大聲道:“你當然是人。”
身後的人影似乎驚異地輕唱了一聲,方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人?告訴你,我不是人,人哪裡會分成兩個身體,兩種聲音,嘿嘿……你猜錯了,我要把你的骨頭都吃掉。”
他聲音雖然說得更為驚人,但裴珏心中,此刻卻已全無懼意,竟自哈哈一笑,大聲道:“我非但知道你們是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大一小,兩個人站在一起,地上當然只有一條影子,哈哈,我方才都險些上了你們的當了。”
須知他本是聰明絕頂的人,方才動念之間,已自想到此一可能,仔細一想越覺自己猜測絕不會錯,此刻說了出來,想到自己方才的畏懼之意,只覺甚為可笑。
於是他笑聲越來越大,到後來甚且笑得彎下腰去,一面道:“我方才真笨,怎麼連這個道理部想不出來,還只當你們其中肯個是鬼,根本沒有影子的。”
笑聲未歇,身後的人影竟也笑了起來,裴珏滿耳俱是笑聲,只覺得笑聲從身後移至身前,不禁抬目望去,哪知他目光動處,卻又不禁驚得呆了。
此刻站在他身前的,竟是一個身軀高大無比的女子,手腳粗壯,劍眉虎目,若不是她頭上雲鬢高挽,裹著一件輕羅自衫中的腰身,也略有起伏,只怕任何人也不會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