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聲音,只有沉默。
相對最簡樸的那座白色殿宇內更是完全的寂靜,因為本應在殿內的光明大神官,已經有近十五年不曾坐在神座之上,而且他將永遠不會再次回來。
最高處那座潔白無垢的神殿內,響起一聲幽然的嘆息,然而如此輕幽一嘆,聲音卻響徹桃山,彷彿像雷鳴一般聲勢驚人,然後驟然靜默。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道威嚴如神的聲音再次響起。
“光明的傳人豈能流落塵世,當接回道門。”
……
“這叫酒嗎?這也配叫酒嗎?”
固山郡的一個偏僻小縣城裡,臨街一處不起眼的酒鋪中。
一道極憤怒的聲音響起。
聲嘶力竭、控訴不良酒家的是一位滿臉通紅的高大老人,他身上穿著一件紫色的羔羊皮袍,外面套著件黑色罩衣,材質看上去應該極為名貴,但不知是久經風霜塵土還是別的緣故,穿在老人身上總讓覺著有些陳舊。
酒鋪老闆是一個身材極壯實的中年男人,他盯著面前這個老人,往地上狠狠吐了品唾沫,不屑說道:“這便是咱固山郡最出名的九江雙蒸,咋嘀?有意見?”
老人惱火地把手中的酒袋提起來,唾沫星子亂飛噴道:“你當老夫沒有喝過好酒?”
“九江雙蒸能像你家酒水這般淡出個鳥來?”
酒鋪老闆把眼睛一瞪,一巴掌便推了過去,罵道:“看著你有些年紀才給你臉!你可別不要啊!我家的雙蒸就這麼淡!你能咋嘀!”
老人氣的渾身顫抖,捲起袖子便準備上前動手,大聲喝道:“雞湯燉成白醋味道本夫子也就忍了!”
“但酒這種事情怎麼能怠慢!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片刻後。
老人被人從酒鋪裡打將出來,本來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變得亂糟糟的,身上那件黑色罩衣被撕開了幾道大口子,模樣顯得極為狼狽。
老人站在街上,衝著酒鋪裡破口大罵道:“鄉人飲者,本夫子都要等著老人出來我才敢出來,你們這些腌臢貨色居然連敬老尊賢的道理都不懂!”
結果,從酒鋪裡面立馬又衝出來幾個扛著棍棒的夥計。
老人大叫一聲,抱頭便躥,跑的竟似比年輕人還要快,即便跑的惶急,但他手中還是死死攥著酒袋,似乎覺得再糟賤的酒水總比沒有好。
這一跑便跑出了縣城,來到一座破落的道觀裡。
一頭老黃牛正在百無聊賴吃著草,大概是覺得草沒有魚或羊肉好吃的緣故,它的精神極為委頓,時不時惱火地踢動前蹄。
看著老人狼狽跑回道觀,老黃牛抬起頭來哞了一聲,似乎是在嘲笑他。
老人氣喘吁吁開啟酒袋灌了兩口,待喘息漸停後,忍不住搖頭嘆息人心不古,然後他走到破觀石階下,拾起一根木柴伸進漸熄的火堆灰中刨了兩下。
兩塊土豆從灰裡被扒了出來,骨碌骨碌滾著。
老人看著被燒焦的土豆,有些生氣朝著一旁的老黃牛說道:“土豆被燒焦了,你這個老黃牛也要受些牽連。”
……
長安城,臨四十八巷的小院裡。
葉千秋朝著正在小院裡刨地的卓爾說道:“小黑啊,你有多久沒有種過地了。”
卓爾回道:“師父,我很小就出來闖蕩了,壓根兒沒種過地啊。”
葉千秋笑道:“那你好好挖,把土都給松一遍,等把土松好了,就能灑種子了。”
卓爾道:“師父,這大冬天的,種點什麼好呢。”
“種啥不都得被凍死嘍。”
葉千秋笑道:“誰說要現在種了?”
“過年了,不就開春了嗎?”
“開春了種!”
卓爾急忙點頭,道:“好咧,師父。”
這時,在院子裡扎著馬步的虎頭看著拿著鋤頭鬆土刨地的卓爾說道:“哈哈,小黑哥好像一頭耕地的老黃牛。”
葉千秋站在一旁,來回踱步,朝著虎頭問道:“什麼叫老黃牛?”
虎頭道:“就是耕地的老黃牛啊?”
葉千秋搖了搖頭,道:“不是耕地的老黃牛,而是看這世間百態的老黃牛。”
虎頭一頭霧水的看著葉千秋,道:“師父,我不懂。”
葉千秋抬手,一本書飄到了葉千秋的手中。
葉千秋笑著走到虎頭跟前,把書放在虎頭的頭頂上。
“不懂,不懂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