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震盪之後。
所有人的耳邊似乎都沒有了任何聲響。
風聲雨聲都沒了。
御道上飛揚的塵土在宮城之內飄散著。
巨大的迴音波朝著太安城四周蔓延而去。
一股股無形的波浪從御道的中心朝著四周散發。
有人在遲疑,有人停滯下了腳步。
趕往御道的趙氏甲士則都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年輕的陳望抱著漸漸沒了溫度的皇帝趙篆的屍體,被氣浪襲翻倒地。
想做第二個張鉅鹿的陳望,在遇到皇帝趙篆之前,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親眼看著皇帝死去。
他艱難的起身,背起皇帝的屍體,帶著瞎子陸詡,朝著遠處一步步艱難行去。
一邊走,一邊和瞎子陸詡說道:“以前,我就聽說死人的身子很沉。”
“現在,我才知道,也不是所有的死人都沉。”
瞎子陸詡道:“人間有神佛,帝王也螻蟻。”
“明明是一派盛世光景,卻成了末路王朝的景象。”
“死了的皇帝,也便不再是皇帝了。”
陳望有些氣喘吁吁,道:“你信不信鬼神?”
瞎子陸詡道:“不信。”
“所謂鬼神,不過人心。”
“鬼神即人,人即鬼神。”
陳望又道:“你說皇帝死了,是什麼鬼?”
瞎子陸詡想了想,方才說道:“或許是死不瞑目的小鬼。”
這時,陳望停下腳步,腦袋往回看了一眼。
那御道之上,兩道身形屹立不倒。
人若神魔,神魔在人間。
“我陳望,希望將來世上,再無神魔。”
說完這一句,陳望便再也不回頭的繼續往前行去。
瞎子陸詡也回頭,雖然他什麼都看不見。
但是,他又好像什麼都看見了。
或許,在他的腦海之中,勾勒出一個形象。
那是屬於天下第一人葉千秋的形象。
這個形象,漸漸的和曾經在永子巷裡和他下棋的那個高人重合在一起。
“唉……”
瞎子陸詡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天下將亂。
離陽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下一個,誰來。
……
御道之上,煙塵、風波都已經散去。
雨水沿著兩人腳下的裂縫朝著地勢低窪之處流去。
猶如那滾滾洪流,一去不返。
葉千秋依舊沒有動,年輕宦官也停下了腳步。
二人的手上都沒有了所謂的劍。
葉千秋看著面色越發蒼白的年輕宦官,道:“你怕了?”
年輕宦官一臉無奈道:“我這一輩子沒怎麼走出過遂安城。”
“這座皇城成就了今日的我,也讓我再也難逃囹圄。”
“論道心,我不如你。”
“我以為我不怕死,可是,到了真拼命的時候,我才發現死亡的恐懼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
“你們道家黃庭有言,生死間有大恐怖,生於心,顯於身。”
“這恐怖,真的恐怖。”
“恐懼平常不會出現,當面臨生死之時,就乍然出現了。”
“慚愧啊。”
“本想慷慨一把,臨了,卻依舊是做了縮頭烏龜。”
葉千秋笑了笑,道:“既然不想死了,那就想想以後的路怎麼走。”
年輕宦官想了想,道:“離陽一滅,我也就沒幾天活頭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到處去走走,看看這從未看過的天下。”
“如果我看完了天下,還僥倖沒有死的話,可不可以到你青城山落腳?”
葉千秋聞言,笑道:“有何不可?”
“道就在那裡,你來或不來,都在為人敞開。”
“不過,走上哪條道,在於你自己。”
年輕宦官微微頷首,道:“受教了。”
“這些年,我也曾飽讀三教典籍。”
“但現在才明白,縱使讀萬卷書,難以將其中經義運用自如,一切也都是枉然罷了。”
“這遂安城,以後不知道還會改名成什麼。”
“算了,這就不關我的事了。”
“走了。”
年輕宦官雙手一交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