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訊息的趙家皇帝趙文,心中滿是哀傷。
整整兩百多年以來,從未有外敵大軍攻打過這座離陽京城!
而如今,楚軍早已經圍城多日。
而楚軍之所以遲遲沒有攻城,就是在等太安城內的人自行崩潰。
趙文獨自坐在那間歷代君主都曾在此讀書識字的勤勉房,門口只站著那位門下省左散騎常侍,陳少保陳望。
年輕皇帝坐在自己少年時求學所坐的位置上,抬頭望向勤勉房師傅開課授業的地方。
沒人知道這位臨危受命的年輕君主,內心深處到底是怒火還是悔恨。
從四弟趙篆身亡的那天起,他就明白,離陽早晚要走到今日。
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而已。
趙文微微一嘆,看了一眼門口的陳望,道:“陳少保,是時候了。”
他趙文之所以臨危受命,繼承大統,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辱性命。
而是為了離陽趙氏能夠保留最後一絲皇族的驕傲。
離陽可敗,但離陽趙氏的天子絕不會向敵人俯首稱臣。
趙文走到了殿門口,拍了拍陳望的肩膀,然後道:“陳少保,走吧,送朕最後一程。”
陳望欲言又止,看著年輕的皇帝緩緩前行,沿著廊道一直向前。
主臣二人就這麼走著,一直走到了一座園子裡。
秋風起。
園中依舊樹影婆娑。
一棵歪脖子樹上,掛著一襲白綾,白綾隨風飄蕩。
趙文一臉平靜的走到那棵歪脖子樹下。
站在凳子上,把自己的頭套在了白綾上。
從頭到尾,無聲無息。
然後,隨著“咣噹”一聲響,趙文腳下的凳子跌倒了。
離陽趙氏末代君王趙文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陳望看著吊死的趙文。
跪倒在地上,朝著趙文磕了四個響頭。
然後起身,道:“陛下,走好。”
……
就在皇帝趙文自縊而死的同時。
太后寢宮之中。
曾經趙氏天子趙篆的皇后,如今的趙氏太后嚴東吳神情落寞的看著樑上的白綾。
隨即,她又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輕聲道。
“孩子,娘對不起你。”
……
離陽永定元年秋。
離陽皇帝趙文、太后嚴東吳自縊於離陽皇城之內。
門下省左散騎常侍少保陳望手捧玉璽,出城請降。
大楚女帝姜姒親自從神凰城趕來受降。
至此,橫掃八國,統一了中原地區的離陽王朝,就此滅亡。
……
……
永定元年,秋末。
北莽的夜色,和中原沒什麼兩樣。
宮闈重重,一間遠遠稱不上富麗堂皇的小屋內,燭火輕輕搖晃,非但沒有照耀得屋子亮如白晝,反而平添了幾分陰沉昏暗。
一位老婦人面容安詳,安安靜靜躺在病榻之上,似乎在緬懷往昔的崢嶸歲月,又像是在追憶曾經風華正茂的青春時光。
床榻畔,身為北莽帝師的太平令坐在小板凳上,低頭凝視著那位兩頰凸出的蒼老婦人,她白髮如霜。
一手打造出北莽蛛網的李密弼更是舉止古怪,就那麼坐在屋門檻上,這一刻,這位讓無數北莽權貴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影子宰相,才真的像一位遲暮老人,寂寞且孤苦。
“陛下,可曾難受?”
太平令言語平緩,聽不出半點忐忑惶恐,也聽不出絲毫感傷悲痛,倒是有幾分不合時宜的罕見溫柔。
老婦人緩緩說道:“難受談不上,只是近來一直在琢磨一個人。”
“何人?”
太平令問道。
老婦人想了想,道:“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