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
半日之後。
已經回到青城山中。
……
轉眼間,又是數日過去。
這一日,葉千秋正在神霄閣中給李義山和老黃講著道。
李淳罡在一旁睡著大覺,打著呼嚕。
就在這時,李淳罡忽然驚醒,摳著腳丫子,道:“壞了,有個魔頭出世了。”
葉千秋掐指一算,目視西方,道:“是魔是佛,不過在一念之間,佛門就喜歡做這種事情。”
李淳罡道:“他好像要來這裡了。”
葉千秋笑道:“來了我就點醒他,讓他成就一尊魔佛。”
……
日薄西山。
爛陀山山巔有一座畫地為牢將近四十年的土胚子,出現一絲鬆動,剎那間金光熠熠,如同泥菩薩開裂,現出一尊璀璨的不敗金身。
山巔除了這座土墩,還有一位盤膝坐地身披破敗袈裟的年邁和尚,垂垂老矣,雪白雙眉垂膝還不止,在泥地上打了個轉,風吹日曬,使得面板黝黑褶皺,如同一方枯涸的田地,襯得兩縷白眉愈發慘白。
當他看到土胚鬆動,泥屑落地,分明是幾乎細微不可察,可好似在這尊密宗法王耳中,卻好似那驚雷響在耳畔,兩根長眉紛亂飄拂,身形愈發不動如山。
作為爛陀山上號稱一生不曾說過一字妄語的正嫡大僧,他與另外一名高僧已經在此輪流靜候二十餘年,白眉老僧站起身,低眉順眼,只見碎屑不斷跌落,遍體金光四射,真人露相。
爛陀山這一刻,驀然誦經琅琅,山勢在頌唱聲中更顯巍峨,寶相莊嚴。
面向東方的老僧回首望西,夕陽西下,不知是否錯覺,隨著那座土墩如同一頭酣睡獅子,終於不再打盹,睜眼之後,抖去塵埃,開始要氣吞山河,餘暉驟亮,比較那如日中天的光輝,絢爛程度,竟是不差絲毫。
枯朽老僧終於開口,聲音未出,先是一口濁氣如灰煙緩緩吐出。
“己身心垢恰似琉璃瓶,可以一錘敲破。可眾生百萬琉璃瓶,大錘在東方。”
白眉老僧面色動容,雙手合十,佛唱一聲。
“自西向東而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枯槁老僧說完這句話後,伸出一手,撫在自己頭頂,如同一錘砸在自身,錘散金光,山巔遍放光明。
白眉高僧面露悲慼。
西山之上,一輪光輝反常明亮的驕陽,像是失去支撐,在僧人自行灌頂之後,迅速昏暗,斂去餘暉,急急墜山。
站立時兩根白眉及膝的僧人再抬頭望去,已不見一悟四十年的老僧蹤影。
耳中僅是滿山誦經聲,老僧輕輕嘆息一聲。
鐵門關外,一位老僧掠過荒漠掠過戈壁,一次停腳,是手指做刀,剮下手臂肉,餵養山壁縫隙之間的幼鷹,一次是在沙漠中蹲坐,看那蟲豸遊走。
當原本身容垂垂將死的老僧來到夔門關外,好似年輕了十幾歲,在雄關之外站定,怔怔出神,眼神昏昏,只看那入關或是出塞羈旅之人的來去匆忙,一看就是幾天幾夜,當關塞甲士準備前去盤問幾句,老僧已經不知所蹤。
西蜀北境多險山深澗,蜀道難於上青天,一位僧衣老者身形如鴻鵠,來去如御風,見高山越山巔,遇大河踩江面,一身枯木肌膚已經開始煥發光彩,如同冬木逢初春,可眼神愈發渾渾噩噩,袈裟飄蕩。
下一步落腳處隨心所欲,偶遇縴夫在淺灘之上拉船,僧人出現在船尾,踩在冰凍刺骨的河水中,聽著蜀地漢子的號子,緩推大船二十里,然後一閃而逝。
在深山老林中一掠幾十丈,砰一聲,老僧猛然停足,雙手捧住一隻被他撞殺的冬鳥,手心之上血肉模糊。
老僧眼神迷茫,先是恍然醒悟,無聲悲慟,繼而又陷入迷茫,雙目無神,這一站就是足足半旬,期間有大雨滂沱壓頂,有雪上加霜侵透身骨。
直到一日清晨,旭日東昇,然後驀然回首再往東行,這一路走過黃沙千里,路過金城湯池,又看到一座綿延千里的山脈,只見那山中仙氣繚繞。
懵懵懂懂的老僧心有所感,一頭紮了進去。
深入山中腹地之後,老僧在一溪水前停下腳步。
只因前方有琴音傳來。
老僧雙目失神,怔怔而望。
一襲紫袍正在溪邊撫琴,一頭虎夔臥在一旁,伸出舌頭舔著清涼的溪水。
小溪兩岸,有一片松林,琴音伴著溪流聲,又有風吹過鬆林。
松濤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