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求將郭、楊二部調派回蘇。其摺略謂: “茲查由閩竄粵之賊,實只汪逆海洋夥黨數萬,縱各股尚有漏出人數,諒必無多。(閩、贛、粵)三省合力,或可將此股就地殲除,不致久稽天討。臣前聞直(隸)、(山)東軍務吃緊,捻逆狓猖特甚,時事方殷,似兩省兵力宜厚而不宜薄。郭松林、楊鼎勳所部多勇敢之士,所習洋槍炮隊必非捻逆所能當;且淮北、皖北之人實居大半,用之北方,服水土而少疾病,得力無疑。臣愚以為:就天下大局而論,直、東為重,閩、粵、江西為輕;就此時賊勢而論,閩、粵、江西為緩,而直、東較急。是蘇省援閩之軍仍應調回蘇州,以備曾國藩、李鴻章排程明矣” ; 此時為四年閏五月。北方捻軍縱橫河北、河南、山東等地,僧格林沁戰死,曾國藩受命擔任“剿捻”總指揮,李鴻章則擔任後勤總排程;此即左宗棠所謂“吃緊”的“直、東軍務”。捻軍固難對付,但這畢竟是曾、李的任務;近鄰廣東的“藩籬”,他不能“代固”,數千裡之外直隸、山東的軍務,他卻設身處地,盡心謀劃。如此捨近求遠,居心何在?我說,這是一石二鳥的高招。首先,表彰閩軍的功勞。經閩軍剿除以後,“竄粵之賊”,“諒必無多”,可見閩軍是一支戰鬥力強、責任心重的勁旅。其次,表彰自己大公無私的美德。中央批評疆吏、統帥,以及疆吏、統帥互相攻擊,有個術語叫做“擁兵自衛”;意即不顧大勢,惟重轄區,前引左宗棠“不能為鄰省代固藩籬”之語,便有“擁兵自衛”的嫌疑。現在,他說太平軍餘黨應當由福建、廣東、江西三省自行了斷,請將淮軍調離,不要拖了“剿捻”的後腿;則顯非“擁兵自衛”的自了漢口吻,而是大公無私的謀國者胸懷。因此,中樞“覽奏”,極為欣慰,立即“諭知李鴻章檄調”郭、楊回蘇 。 只是,淮軍調回後,怎麼對付逃到廣東境內的“汪逆海洋夥黨”呢?說是要“三省合力”,具體施行起來,麻煩可不小。軍興以來,出境征剿的客軍統帥,在未奉節制用兵之地軍政事務的欽命之前,都有軍事、餉事處處掣肘的痛苦經驗。例如,咸豐六、七年間,曾國藩就以客軍身份在江西受盡了煎熬,最終不得不動用權術,藉口父喪守制,向皇帝申請總督、巡撫的實任;不幸的是,皇帝剛愎自用,視其為要挾,一句“知道了”,令其退居二線 。因此,未得節制他省軍務的授權,各省長官都不敢輕言越境征剿。然則,“三省合力”云云,暫時只能是各防己境的局面。江西、福建兵力雄厚,防堵有餘;廣東則將玩兵疲,形勢可危,且“賊匪”適在其境,倘因此敗戰失地,地方官必受嚴責。由此可知,撤調郭、楊,對郭嵩燾來說,不啻釜底抽薪;但是,左宗棠此舉打著照顧天下大局的招牌,郭嵩燾不可能在公務層面與之爭辯,只有在私底下大發牢騷: “左帥會江、浙各軍入閩剿賊,仍假蘇軍之力,數千裡浮海轉戰,一收廓清之功。由閩達粵,比鄰相接,而迫以浮海北歸,竟以朝命督之,若惟恐其一入粵境使此賊速了者,竟莫測其所以用心!而前後具報軍情,隨時諮報,獨此一節,隱秘為之,至今未一諮示摺稿,尤使人念之茫然。……左帥此舉,辜數省之望,遣累無窮,深所不解” ; 閩、粵兩省長官,於敵情、軍務本應“隨時諮報”;撤調蘇軍這種大事,更要提早通告、協商。左宗棠卻“獨此一節,隱秘為之”,故郭嵩燾不得不懷疑其中必有貓膩,不得不慨嘆“莫測其所以用心”。當此時地,他猜測左的用心是“惟恐其一入粵境使此賊速了”,不無道理。郭、楊如能入粵助剿,揆以前此戰績及目前形勢,太平軍不能久撐,勢將“速了”,然則廣東督、撫以此奏捷,必蒙獎賞。郭、楊不入粵,則單以粵軍之力,斷不能“速了”,勢必被朝廷責備;而左宗棠挾肅清浙、閩之餘威,朝廷必將授予節制他省之命,令其入粵清剿,然則,所有的功勞都將記到左某的賬上。郭嵩燾由此推測,左宗棠奏調淮軍回蘇的主要原因,乃在於爭功。隨後的事態發展,似乎證實了他的猜測,八月二十三日上諭: “左宗棠前已有旨令其馳赴鎮平督辦軍務,廣東、福建、江西三省兵勇均歸節制;即著懍遵前旨,迅速前進,妥籌一切。如有不遵調遣及遲玩軍務者,並著查明參奏,以一事權”; 自閏五月迄今,已歷三月,而廣東軍務毫無起色,於是,朝命左宗棠入粵(鎮平在粵東嘉應地界),並節制三省。至此,郭嵩燾認定左宗棠“所以用心”,全在爭功;但是勢窮時迫,自己無力改變局面,惟有忍氣吞聲,慨嘆世風日下、交道不古而已。他萬沒想到,左宗棠不僅爭殺敵之功,竟還要奪其巡撫之位。奉到節制之命後,左宗棠復奏,依例謙讓一番以外,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文字: “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