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聽,而且逢人就抱怨,不斷地對人訴說我不好;她怎麼會放過這麼一個極好的新朋友呢?我認為,她們談話,不外乎是談論我,而且所有這些據認為是我乾的極不愉快而又神秘的事情,阿芙多季婭·羅曼諾芙娜無疑已經全都知道了……我敢打賭,您也已經聽到過這一類的故事了吧?”
①法文,“安葬時的悼詞”之意。
“聽到過了。盧任指控您,甚至把一個孩子的死歸罪於您。
這是真的嗎?”
“唉,請別提這些卑鄙的事了,”斯維德里蓋洛夫厭惡而且抱怨地推託說,“如果您一定想知道這件毫無意思的事情,什麼時候我專門講給您聽,可是現在……”
“還談到了鄉下您一個僕人的事,似乎這件事也要怪您。”
“請別說了,夠了!”斯維德里蓋洛夫又顯然很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這是不是那個死後來給您裝過菸斗的僕人……還是您自己講給我聽的呢?”拉斯科利尼科夫越來越氣憤了。
斯維德里蓋洛夫仔細看了看拉斯科利尼科夫,拉斯科利尼科夫彷彿覺得,這個人的目光裡好似電光一閃,剎時間露出了惡毒的微笑,然而斯維德里蓋洛夫控制住了自己,非常客氣地回答:
“這就是那個僕人。我看得出來,您對這一切也非常感興趣;我認為這是我的義務:一有適當的機會,就一一講給您聽,以滿足您的好奇心。見鬼!我看得出來,我的確會被人看作浪漫人物。瑪爾法·彼特羅芙娜對令妹講了那麼多關於我的神秘而有趣的事情,您想想看,為此,我該多麼感謝我的亡妻啊。我不敢推測,她會產生什麼印象;不過無論如何,這對我是有利的。儘管阿芙多季婭·羅曼諾芙娜自然會厭惡我,儘管我總是神情陰鬱,那副樣子就讓人感到討厭,她卻終於可憐起我來,可憐起我這個不可救藥的人來了。而當一位姑娘心裡產生了憐憫,那麼,當然,這對她是最危險的了。這時一定會想要‘救’他,想要開導他,使他獲得新生,要求他有較為崇高的理想,開始過新的生活,從事新的活動,嗯,大家都知道,會有多少這一類的幻想。我立刻明白,小鳥兒自己飛進網裡來了,於是我也作好了準備。您好像皺起了眉頭,羅季昂·羅曼內奇?沒關係,您要知道,事情沒有什麼結果。(見鬼,我喝了多少酒啊!)您要知道,從一開始,我就總是感到惋惜,命運怎麼不讓令妹生在公元二世紀或三世紀,做某位王公、或者執政官、或者小亞細亞總督的千金。無疑她一定會是那些忍受殉難之苦的人們當中的一個,而且,當然啦,用燒紅的火鉗燙她胸脯的時候,她也會面帶笑容。她會自己故意去受這樣的痛苦;而在四世紀或五世紀的時候,她就會到埃及的沙漠裡去,在那裡住上三十年,靠草根、狂熱和幻想生活。她自己只渴望並要求儘快去為什麼人受苦,如果不讓她受苦,大概她就會從視窗跳下去自殺。我聽到過有關拉祖米欣先生的一些事情。據說他是個年輕小夥子,通情達理(就連他的姓也顯示出,他大概是個教會學校的畢業生),那麼就讓他來保護令妹吧。總之,我覺得我瞭解她,併為此感到榮幸。不過當時,也就是說在剛認識的時候,您也知道,不知為什麼,人總是較為輕率,也更愚蠢,看問題不正確,往往看不到實質。見鬼,她為什麼長得那麼美呢?這不是我的過錯!總之,我這方面是從無法抑制的性慾衝動開始的。阿芙多季婭·羅曼諾芙娜非常貞潔,可說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請您注意,我對您說的關於令妹的這些話,都是事實。她的貞潔也許達到了病態的程度,儘管她見多識廣,聰明過人,可這對她是有害的。)這時我們家來了一個姑娘,叫巴拉莎,黑眼睛的巴拉莎,是剛從另一個村裡搭車來的,她是個丫頭,我還從來沒見過她,——人長得很漂亮,可是蠢得讓人難以置信:眼淚汪汪,號叫得到處都能聽見,結果大吵了一場。有一次午飯後,阿芙多季婭·羅曼諾芙娜故意趁我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在花園裡的林蔭道上找到了我,她兩眼閃閃發光,要求我別再纏著可憐的巴拉莎。這大概是我們兩個人第一次談話。我當然認為,滿足她的願望是我的榮幸,竭力裝出一副驚訝和發窘的樣子,總之,這個角色我演得還挺不錯。於是開始往來,又是秘密交談,又是勸諭和開導,又是請求和央告,甚至淚流滿面,——您相信嗎,甚至還流淚呢!有些姑娘的宣傳熱情達到了何種程度啊!我當然把一切都歸咎於自己的命運,裝作一個如飢似渴追求光明的人,最後還採用了征服女人們的心的最偉大和最可靠的辦法,這個辦法永遠不會讓任何人失望,無一例外,對所有人都絕對有效。這個辦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