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和編造謊言是很難的,於是得出最後結論:對有些事情最好絕口不談;不過可憐的母親已經懷疑,準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這一點已經是越來越明顯了。同時杜尼婭也想起了哥哥的話,在決定命運的頭一天夜裡,也就是在她和斯維德里蓋洛夫發生了那一幕以後的那天夜裡,母親曾經聽到過她在夢中囈語,那時母親是不是聽清了什麼呢?往往,一連幾天,甚至幾個星期,母親一直悶悶不樂,心情憂鬱,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流淚,可是在這之後,不知怎的,病人會歇斯底里地活躍起來,突然大聲說話,幾乎不住口地談她的兒子,談自己的希望和未來……她的幻想有時十分奇怪。他們安慰她,附和她(也許她自己看得很清楚,他們是在隨聲附和她,只不過是在安慰她),可她還是說個不停……
犯人自首以後過了五個月,判決下來了。只要一有可能,拉祖米欣就到獄中探望他。索尼婭也是一樣。離別的時刻終於到了;杜尼婭對哥哥發誓說,這次離別不會是永訣;拉祖米欣也這麼說。在拉祖米欣年輕、狂熱的頭腦裡堅定不移地確定了這樣一個計劃:在三、四年內,儘可能至少為未來打下基礎,至少攢一些錢,遷居到西伯利亞去,那裡土地肥沃,資源豐富,缺少的是工人、創業的人和資本;他要到那裡羅佳將要去的那個城市定居,……大家在一起開始新的生活。分別的時候大家都哭了。最後幾天拉斯科利尼科夫陷入沉思,詳細詢問母親的情況,經常為她感到擔心。甚至為她感到十分痛苦,這使杜尼婭很不放心。得知母親病態心情的詳細情況以後,他的神情變得十分憂鬱。不知為什麼,這段時間裡他特別不喜歡和索尼婭說話。索尼婭用斯維德里蓋洛夫留給她的那筆錢,早已準備好了行裝,打算跟隨拉斯科利尼科夫也在其內的那批犯人一同上路。關於這一點,在她和拉斯科利尼科夫之間從來連一個字也沒提起過;然而他們倆都知道,事情一定會是這樣。臨別時,妹妹和拉祖米欣都熱烈地讓他相信,等他服刑期滿回來以後,他們的未來一定會十分幸福,對他們這些熱情的話,他只是奇怪地笑了笑,並且預感到母親的病情不久就會帶來不幸的後果。他和索尼婭終於出發了。
兩個月以後,杜涅奇卡和拉祖米欣結婚了。婚禮沒有歡樂的氣氛,而且冷冷清清。不過應邀前來的客人中有波爾菲裡·彼特羅維奇和佐西莫夫。最近一個時期,拉祖米欣的神情像一個下定了決心的人。杜尼婭盲目地相信,他一定會實現自己的打算,而且也不能不相信:看得出來,這個人有鋼鐵般的意志。順便說說,他又到大學去上課了,以便能夠讀完大學。他們倆不斷地制訂未來的計劃;兩人都對五年後遷居到西伯利亞抱有堅定的希望。在那以前,他們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索尼婭身上……
普莉赫裡婭·亞歷山德羅芙娜很高興地為女兒和拉祖米欣結婚祝福;可是舉行過婚禮以後,她卻似乎變得更加愁悶,更加憂慮了。為了讓她高興,拉祖米欣順帶講給她聽,羅佳曾經幫助過一個大學生和他年邁體弱的父親,還講了羅佳去年為了救兩個小孩子的性命,自己給燒傷了,甚至還害了一場病。這兩個訊息使普莉赫裡婭·亞歷山德羅芙娜本來就已經不正常的精神幾乎達到了異常興奮的狀態。她不斷地談起這兩件事,在街上也逢人就說(儘管杜尼婭經常伴隨著她)。在公共馬車上,在小鋪裡,只要能找到一個肯聽她說話的人,她立刻就跟大家談她的兒子,談他的那篇文章,談他怎樣幫助那個大學生,怎樣在失火的時候為了救人讓火給燒傷,等等。杜涅奇卡甚至都不知道該怎樣才能阻止她。這種異常興奮的病態心情是危險的,此外,如果有人記起不久前審理的那件案子,因而想起拉斯科利尼科夫這個姓,談論起來的話,那可就糟了。普莉赫裡婭·亞歷山德羅芙娜甚至打聽到了那兩個在火災中給救出來的小孩子的母親的地址。一定要去拜訪她。最後她的不安達到了極點。有時她會突然放聲大哭起來,經常生病,發燒,說胡話。有一天一清早,她直截了當地說,她計算著,羅佳不久就該回來了,說是她記得,他和她分手的時候曾經說過,正是過九個月以後,就該等著他回來。她把家裡的一切都收拾了一下,準備迎接他,動手裝飾打算給他住的那間房子(她自己住的那一間),把傢俱擦得乾乾淨淨,洗掉舊窗簾,換上新窗簾,等等。杜尼婭非常擔心,可是什麼也不說,甚至幫著她佈置房子,來迎接哥哥。在不斷的幻想、歡樂的夢中流著眼淚度過了令人憂慮不安的一天以後,當天夜裡她病了,第二天早晨已經發起燒來,神智不清了。熱病發作了。兩個星期以後她死了。在她昏迷的時候,突然說了幾句話,根據這些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