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是自己的兵士們,正在奮力廝殺。
金石之聲漸漸遠去了。季玖一動不動的站著,腦中想起的是爹和娘,想起的是孃親點著自己額頭,說你這個薄情的孩子。想起的是那日軍帳中,他對爹爹說:匈奴掃定,孩兒當死!
我做到了。季玖默默的想著。
大丈夫一諾千金,以血踐以命誓!
溼膩的手指摸索到腰側掛著的酒葫蘆,季玖用牙齒咬開酒塞,大口大口的飲著。
身邊的兵士都殺到了前方,越殺越前,季玖站在那處,看著他們越走越遠。
沈珏帶著哽咽的嗓音在他耳旁問:“爹,還好嗎?”
季玖說:“好得很。”又說:“小寶,剩下的事交給你了。”簽下契約,以祁山為界,從此不再來犯,每年繳納貢稅,牛羊馬匹……這些事,季玖說:“小寶,去吧。”
這是他唯一一次喚他乳名。
沈珏咬著牙,拾起地上長槍,轉身離開。
季玖飲著酒,扶著長戟站著。直到手指哆嗦了一下,酒壺落在地上。
季玖沒有低頭看,他眼前已經是一片漆黑了,但也知道,那酒沒有飲完,就這樣灑了。
可惜了。他想著,這個時候,腦中才浮現出那人的臉來。
風華內斂,絕世無雙。
該回家了。
握不住的長戟落在一側,發出一聲長鳴。他閉上眼,倔強立著的身軀轟然倒下。
建元十八年七月,大將軍季玖歿。冬十二月,將士抬著他的遺體返回。一同帶回的還有匈奴的降書及契約。
皇帝追加賜號“忠”,以親王之禮安葬,爵位世襲。
此後百年,匈奴沒有再犯。
(第二卷·完)
65
65、卷三·一 。。。
返回宮中,沈珏對皇帝說:我爹沒了。
皇帝沉默片刻,道:“你爹早沒了。”
沈珏不說話了。
自收到季玖戰亡的軍報後,皇帝似乎憔悴了許多,此刻也沒有與他交談的興致,坐在龍案前,神色寡淡。
最後兩人都無話可說了。
沈珏起身,道:“我走了。”
皇帝應了聲,揮揮手道:“下去吧。”
沈珏略頓,才將自己的話說完整:“不回來了。”
皇帝這才抬起頭正眼看他,死水無波的神情裡多了一絲波瀾,似是微怒,“就要一去不回?你爹吩咐的?”
沈珏回道:“不是,但我要去找父親。他又去找我爹了。”
皇帝臉上的怒氣消減些許,“還要找?去哪裡找?”
沈珏說:“父親闖地府去了。我得去幫他。”
皇帝哧了一聲,嘲諷道:“你?就你那點法力,連季玖都救不了,你不添亂就算不錯了!”話說到此,實在是刻薄了。皇帝也知道自己刻薄,但刻薄又怎麼樣,他說的是事實,這世上真實,往往都是刻薄的。
沈珏垂下頭,卻什麼也沒說,站了站,轉身就走。
皇帝在背後喚住他,看似無心的問了一句:“朕若死了,你找不找?”
沈珏頓住,立在門檻處,良久才問:“你要我找嗎?”
皇帝沒有回答。
沈珏轉過身,隔著寥寥幾丈地,卻沒有靠近,知道皇帝性子苛刻的很,又從不說軟話。想了一會,沈珏道:“你若想我尋,我就尋你,只尋你一世,尋到了若是你不想見我,我就不尋你了。”
沈珏說:“我不像父親,我不喜歡吃苦。”
皇帝卻沒有說話,只看了他許久,揮袖讓他走了。
沈珏一走,屋子更空了,皇帝一人呆在房裡,看著眼前那份奏摺,那是季玖最後一份奏摺,依然是叫人討厭的公務的語氣,一句廢話都沒有。儘管皇帝厭惡奏章上長篇累牘的引經據典,但此刻,卻恨起他的幹練來。
季玖,你就這麼跑了。皇帝掩住臉,咬牙切齒的在心裡罵著,忘恩負義!
朕對你這麼好,多少年護著你,要什麼給你什麼,結果,你卻一個人先跑了。
餘下偌大江山,和他一個人。
從此,就是想軟下心腸,也沒有了物件了。想保護,也沒有可保護的人了。
當真,是天地獨尊了。
皇帝坐了許久,突地起身,命人喚來申海,道:“你,現在給朕擬一道旨,季家滿門忠烈,朕要賞他。賞他糧田萬頃,金銀珠寶,追封忠義王,遺體葬入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