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燁看著眼前精緻的花紋,沉吟了片刻,對陸蓁微微一笑,“換成桃花吧。你這桃葉繡得單薄,顏色又發嫩綠,不像是入夏的風光,倒像是盛春花開的時候。”
陸蓁怔了一下,隨即彎唇,溫溫的道了聲:“是。”
從一旁拿起剪刀,咔嚓一聲將繡線剪了斷,拆去了繡了一半的蝶翅,乾乾脆脆。
“蓁蓁!”他突然按住了她的手,幾乎是下意識一般。
但還是遲了,陸蓁已將繡帕上的蝴蝶圖案拆了個乾淨。他看著那處空落,心裡莫名的湧起了一股奇怪的後悔。
“皇上覺得,桃花要用什麼粉好?”陸蓁並未注意他的神色,只是拿起了幾縷粉色的配線放到他眼前,乖巧的詢問他的意見。
並不是因為蝴蝶……
趙文燁看著陸蓁臉上毫不在意的表情,一時終於明白,他剛剛的後悔並不是因為她拆掉了那隻白蝶,而是……她那從來都不曾起伏過的情緒。
人生多變,喜怒哀衰本事正常,但到了她那裡,卻通通都變成了一個模樣,溫語,淺笑。
“朕以為,蓁蓁會猶豫。”他注視著陸蓁的眼睛,不願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為什麼要猶豫。”她彷彿是真的不明白一般,小心翼翼,歪著頭看他,“皇上金口玉言,便是聖旨,臣妾自然是要遵從的。”
……
突然,不知要說什麼。
他看著她,動了動唇,良久才輕聲道:“那不是聖旨……”
陸蓁微微抿了抿唇角,只笑了笑,顯然沒有將他的話當作認真來聽。
突然,趙文燁的心頭,有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挫敗感……多年未嘗,今日,竟讓眼前這柔柔弱弱,不知權謀的小女人破了例。
“不要忙了,抬起頭看著朕。”他將陸蓁手中的繡線丟到一旁,強迫她看著他。“蓁蓁覺得,朕是什麼樣的人?”
陸蓁一愣,“嗯,什麼?”
“就是問你,在你心裡,是怎麼看朕的?”他語速變快,顯得有些急躁和不耐煩。
“我……我沒想過。”腕上猛地吃緊,她避無可避,連目光都躲閃不及,只好仔細想了想,試探的回道:“皇上,是一國之君,是天子。”
趙文燁卻不接話,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陸蓁知道,他並不滿意。
“……臣妾仰慕您,畏懼您,但同時又想靠近,依偎著您。”
他輕輕挑眉,“依偎?”
“恩,畢竟皇上是除了父親與大哥之外,臣妾唯一可以依賴的人。”這麼說著,她竟真的如同小貓一般,微微掙開他的鉗制,伸手空空的攬住他的腰,主動偎在了他懷中。
“蓁蓁真的這麼想?”趙文燁卻沒有動,只任她抱著,目色深邃的望著不知前方何處。
趙文燁一動不動的反應讓陸蓁略有些尷尬,她平素並不是如此主動的人,剛剛那般舉動,也是脫身的無奈之舉。可誰知趙文燁卻不回應,倒顯得她有些輕浮。
“臣妾失禮。”她匆匆收回手來,低著頭退了半步,正要屈膝行禮時,腰上突然吃了力,被眼前人一把拉了回去。
“你也許會後悔的……”莫名其妙的一句,但手臂卻是越收越緊。
夏風忽的揚起,涼爽極了。她躲在他的懷中,聽著耳畔誰的心鼓如雷。
“皇姐曾跟朕說過一句話。”下巴搭在她的肩頭,聲音一時呢喃。
“長公主?”
“嗯,她對朕說,朕天性涼薄,喜怒難測,為君之道比起皇兄來,差了十萬八千里。”眼前浮現起那抹靛藍色的身影,他彎唇輕笑,“那個時候,朕尚是太子,皇兄還活著,阿姐也未遠嫁。我們三人年紀相仿,又都由我母后撫養長大,所以向來同進同退,形影不離。”
陸蓁只靜靜聽著。
她知道自己一開始並未猜錯,趙文燁此行,果然是揣著心事。
但前世的這個時候,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她也沒有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想來,他這心事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她只乖乖做一個傾聽者就好了。
不過,趙文燁竟破天荒的說起了皇長子。那個,讓先帝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病弱皇子。她對那人並無什麼感覺,只是曾聽大哥說起過一句,他生前,好像最愛蓮花。
“……阿姐一開始還向著朕,但後來,卻跟皇兄走的越來越近。最後皇兄病去,阿姐便狠上了朕。直到朕登基,戎陽王來求一位公主下嫁,朕便將她送去了上原王庭……”說到這裡,趙文燁突然低低的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