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就是這樣才相互結識的。對,那年放榜,她似乎聽大哥說起過,那個死腦筋的書生中了探花。當時她還不肯相信,開玩笑說,她的運氣怎麼這般好,隨手一救就是個探花,早知道秋試前幾日她該多在街上走走,說不定,順手再救個狀元,然後就嫁給他做狀元夫人……
突然,心裡一陣淒厲哀痛。
她救了他,他卻反過來要害自己的大哥,為什麼,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陸蓁來不及想這麼多為何,因為,她看到了那個書生手中捧了一把漆金鑲珠的劍,走到陸陵身前,雙手遞給了他。
別,不要!
卻發現自己根本喊不出聲,喉嚨如同被尖刀割了幾道口,越用力,傷口裂的越深。
“臣遵旨,謝主隆恩。”陸陵接過寶劍,反應很是平淡,彷彿,一早就料到了如此結局。
“陸兄,我……”書生突然止住了陸陵的動作,握著他的胳膊,手骨都發了白。
“長卿,不必多說。”陸陵衝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這是父親與我一同決定的。身為臣子,忠君是大義,齊家是小義,若不能兩全,自然要選擇前者。”
大哥……不要!什麼大義小義,你和父親,都要拋下蓁兒了麼!
“陸兄!”書生忍著眸中清淚,後退一步,背過身去,“你放心,終有一日,我會替陸家平反,還你一門忠良的大義!”
陸陵抿唇,微微搖了搖頭,衝著那背影輕聲道:“其實,你我都是一樣。而你今後的路,比我要更難走……”
不要,大哥!!!!!!
陸蓁只覺得嗓中一股腥甜,身子一軟,眼前猛地黑了下去。
蓁蓁……
蓁蓁……
別睡了。
有人在她耳邊說話,而這個人的聲音,陸蓁永遠都不會認錯。
掙扎的醒過來,她顧不得頭腦昏沉,一把抱著了那人的腰身,直直跪了下去,哭喊道——
“皇上,求您去救救我大哥,此生,陸蓁願意為牛為馬,為奴為婢,來報答您的恩情!再也不爭不搶,此生終老後宮,無悔無怨。”
什麼都不顧了,什麼都不要了。尊嚴,仇恨,委屈,不甘……此時此刻,她已低賤到了塵埃裡。
但是,卻良久得不到那人的回答。
她抬頭,卻發現趙文燁離著她好遠,他坐在石欄邊上,看著眼前倚柱小憩的女子,笑的那麼溫柔。
“瞌睡蟲,朕來了……都叫不醒你麼?”
一陣風過,廊上掛著的紫藤便隨風輕擺起來,幾片藤花旋而飄落,貼到了女子的碎髮之上。他便含著笑,伸手替她將發上的花瓣撿了去,低下頭去,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蓁蓁,替朕保住這個孩子吧……”
陸蓁心間突的一跳,努力睜大眼睛,終於看清了他身前女子的模樣。那,是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不,那分明就是她自己,是過去的——自己!
“皇上……”
她叫他,他便看著她笑。“蓁蓁喚朕什麼?”
陸蓁身子猛地一抖,那一刻,記憶忽然如山崩海湧,清清楚楚的,回到了她的腦海中。
“燁……”那是她的聲音,哽咽,卻帶了一世的蒼涼。
“大膽。”語氣輕飄飄的,卻含著十分寵溺,“……但是,在朕面前,就只准蓁蓁一人這麼大膽。”
“饒了陸家,饒了大哥……饒了我。”她只覺得身子再也支撐不住,頭昏腦漲,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模糊,到最後,只感覺到嘴唇在微動,卻連自己說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嗯,你說什麼?”眼前人皺了眉。
湊近細聽,片刻,突然輕笑起來。
“想見誰,陸陵麼?蓁蓁莫不是忘了,你大哥他現在已經出征,你總不能叫朕去戰場上宣人吧。不過,按照現在戰事的程序,等他率部歸來,就可以做舅舅了。”
陸蓁忍不住晃了晃頭。
這到底是什麼?難道,是夢……
不,那年初夏,她的確懷了身孕,本來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卻不小心靠著石柱睡了過去。醒來之時,的確趙文燁就在她身旁。
驚喜之餘,卻突然想起了將軍府中的人。那是一種奇怪的矛盾,一邊歡心暗喜,一邊卻莫名心酸。想家,想見家人……那時,她靠在他懷中,下意識便這麼說了。
但是,她終究沒見到兄長,而腹中之子,也未能活著堅持到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