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瞄,驀然與他相視,她覷見自己投落在他瞳仁底的影兒,這才意會到兩人捱得有多近!
她輕抽一口氣,欲爬離他胸前,他五指卻又一按,牢牢抓她手腕。
“唔……”她眉心輕擰,唇死拒著,雙肩不禁微微一縮。
見她吃痛般瑟縮,宮靜川立即放鬆指勁。
他迅捷坐起,不由分說推高她單邊衣袖,清光之下,姑娘家的細腕泛開一圈圈紅痕,有幾處嚴重些,已浮出點點的烏青瘀傷。
“是我造成的嗎?”他單刀直入問。
坦白道,夏曉清真想用力點頭、堅定答是。
他恰恰施力在夏震儒今早箝握她的地方,瞬間疼得她抽氣。
她想引發他的罪惡感,想讓他明白他有多麼可惡,只是啊只是,凝穩神思去想——自己這麼做,又何必?
第四章
忍下幾要出口的嘆息,她抿緊唇瓣,緩慢而明確地搖搖頭。
“誰做的?”宮靜川沉靜再問。
她仍倔強不答,他再問“是你那兩位兄長弄出來的?”
“不用你管!”她真恨雙眸竟聚溼氣。
她已許久不哭了,此時心緒卻軟弱浮動……怎麼可以?!
她瞪他,不知自個兒臉蛋脹紅,只管怒瞪著他。
“你和他們……你們都是一樣的,是一夥兒的……他、他要我伺候好你,要我不能壞事,要我伺候好你,你……你和他們一樣骯髒、一樣汙穢!既是如此,就省省力氣,別擺出清高模樣,別裝出一副關心他人的嘴臉!”怒道,她再次試圖甩開他的手,這一次竟十分輕易便擺脫他的掌握。
她能感覺出風的流動陡然一滯,開闊的園子裡氛圍繃緊。
沒錯,她說的話就是不中聽,她到底還是惹惱了他……
一時間,她有種豁出去的蠻勁,痛快得很,然而又一時間,內心卻難免拉扯。
如若只她一個,死活就她一個,不用顧忌誰,不怕連累誰,不痛快便開罵,看不過眼就甩臉子掉頭走人,如果可以,該有多好?
但……不可以的,她有孃親需要照看,有果兒、大智,有她在意的人需要顧及,她沒有任情任住的權利。
欸,她怎就沒忍住?
夏曉清暗暗自責。
原以為抬睫會看到一張憤怒的男性面龐,豈知,他、他不怒反笑!
絕非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而是嚴嶺嘴角真軟化了,那絲極淡的笑帶出他內心的訝然與興味。
她費勁壓抑翻江倒海般的心緒,欲起身,一大截裙襬不知何時被他的腿壓住。
他……根本是故意的!他無視於她的瞪視,慢條斯理從袖底掏出一隻薄匣。
“這膏藥是按古藥方煉製而成,在消腫化瘀上能收奇效,你拿去吧。”
她雙眸略瞠。“我不需要。”
他沒出聲駁她。
只是見她凝容抿唇,不收他遞去的藥匣,他存心跟她槓上似的,匣子一直遞到她臉前,然後動也不動。
他不動,她若想動,勢必要粗魯地將裙襬從他腿下抽出……
一個模糊且古怪的想法閃過腦海,她覺得,他不會輕易放開,她很可能會扯裂自個兒的裙子……
她認輸了,很快拿走他手中的小藥匣,緊緊握住。
“公子還想如何?”
宮靜川終於挪動身軀,淡淡道:“把夏姑娘裙襬壓皺了,是在下不好。”
想罵人卻找不到話可罵,夏曉清最後只能撇開雙頰微鼓的臉,輕靈地爬起來。
她拂去裙上看不見的塵土,狀若專泛,眼尾餘光卻偷覷男人起身的動作。
他左腿的傷似在膝部,雖然還算順暢地爬站起來,他一掌停在左膝揉了揉才勉強站直身軀。
他退回石桌邊,步伐明顯不穩。夏曉清本能想伸手扶他,但她及時拉住心思。
肩背僵硬,腳步沉滯……
他似在忍痛,又像不是,她看不太出來,因他握住擱在桌邊的那根烏木杖,拄著它轉身面對她時,他神態尋常,薄唇上那抹似有若無的淡笑尚未消褪。
“夏姑娘,關於適才你對我的評論,可否容我解釋幾句?”未等她應聲,他笑笑又道:“水至清,則無魚,想在這世道中如魚得水般活下,我確實做過幾件不算好的事,但應該還稱不上是骯髒、汙穢之人,不過也絕跟『清高』二字扯不上邊。我懂得什麼是關心,關心一個人,我還不需要假裝,畢竟能得到我關注的,全是我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