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偉把家裡還沒有長大的豬殺了,傾家中所有,做了一頓豐盛的除夕年夜飯,她知道,明年,家中還不知道會有什麼變故要發生呢。但是秦羽漢卻是繼續談笑風生,不讓孩子們也擔驚受怕,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只是沒人看得到他心中的憂慮罷了。
過了年,就是要走親訪友,那個時候,一笸籮饅頭可以走親戚。秦偉知道父親走不動了,而母親也必須在家照顧丈夫,於是今年去走訪親戚的任務只有他一個人承擔了。
大年初三,是去東裕的大姨家中,張素珍共姐妹四人,都是當年邱老魁的後代,到了這代沒有了男丁,而且四女兒張素珍還因為種種原因,被過繼給河東村的張家一戶人家,當然不是張正國一家,至於什麼原因,姑姑也不清楚。
所以,四姐妹中,唯獨張素珍自己姓張,其餘姐妹三人都姓邱。母親這次允許他子路上來回可以吃兩個饅頭。看秦簫的故事可能會以為河東村離東西峪村很近,其實那是他們每次開車走大半路程的緣故。而在當時,家中連輛腳踏車也買不起,秦偉只能步行去,一大清早出發,到快中午的時候才能看到東裕村的影子。
但是秦偉路上還是不捨的吃那兩個白麵饅頭,他心想,這兩個還是省著回去讓父親吃吧,畢竟這些饅頭是用來給親戚拜年用的,自己無權過問,但是母親許諾的兩個饅頭,可就有自己決定了,而自己倒了東裕村,大姨也會招待自己,自己多吃點就好了。
東裕村其實地處山邊,土地自然沒有河東村的好,所以收成沒有河東村高。而當時的浮誇風已經沒了邊際,公社每年上報的畝產糧食達到幾千斤,而又有誰敢說不對,各村也只好把幾乎所有的糧食拿出來上交國家。而河東村仗著土地質量好,產量高,還能勉強過活,而東裕村就不同了,今年收成又奇差,所以秦偉來到大姨的家中的時候,一眼就明白了家中的實際境況。
不過好在大姨還存了不少的地瓜,勉強能支援的住。不過讓秦偉覺得無語的是,在他吃了大姨準備的地瓜玉米粥,準備回家後,卻冷不丁發現,他的幾個表弟表妹正在東屋的窗戶邊上,大口大口地吃著自己送的白麵饅頭!
大姨送秦偉出來,也看到了這場景,頓時十分尷尬,於是急忙擠眉弄眼,讓屋裡的的幾孩子趕緊滾裡面去,別讓外甥秦偉再看見了。
秦偉也知道這樣讓大姨很沒面子,於是也就假裝沒看見,從姨媽手中接過空空的笸籮,就跟姨媽道別走了。而秦偉不知道的就是,他走後,屋裡的幾個小子吃白麵饅頭的事情,卻狠狠地捱了姨媽的毒打。——這也是後來表弟長大後告訴他的。
不過秦偉回到家,把揣在懷中一天的兩個白麵饅頭拿出來,給了母親,就轉身走了。母親接過饅頭,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心疼。
第二天還要去西峪村,這次秦羽漢囑咐張素珍,一定要秦偉吃了早飯再走,這次秦偉沒辦法,只好將一碗地瓜粥和一個白麵饅頭吃完,這才得到允許出發。雖說秦偉想省下來給父母,但是父母何嘗不知道他也是長身體的時候?秦偉雖說不情願,但是嘴裡嚼著雪白的白麵頭的感覺,是他眾生難忘的愜意——一口咬下去,根本不用顧忌會磕到你的牙齦或者咬到砂礫,而且嚼著嚼著,就會有股莫名的甜味,而不是吃地瓜粘著牙,舌頭撥不下來,嚼窩頭不敢用力的無奈。
翻過山,脫鞋趟過河,再穿鞋進入山谷,就到了西峪村了,不過已經中午時分。
秦偉來到二姨媽的家中的時候,才明白,沒有最慘,只有更慘,不僅是二姨媽家中比自己小几歲的表弟盯著饅頭不放,就連二姨媽和姨夫也是寒暄客氣的時候,不時瞅上幾眼笸籮中的饅頭,好像要一下子數清楚到底多少個一樣。
二姨媽是嫁到了本村,所以,他這次來時帶了兩笸籮白麵饅頭,——這其實也是秦家最後的白麵了。另一笸籮自然是要去看母親張素珍的生父——也就是秦偉自己的姥爺的。
老爺邱恆水是個老八路,由於早年戰鬥負傷,就早早地退出戰鬥在家日子倒也過得不錯,雖說沒有一直跟著部隊,混個一官半職,但是也是一直受著軍區的照顧,每月撥發糧票。
自然秦偉願意在姥爺這裡吃飯了,而二姨媽也希望如此,他們家能過得去,也全靠父親隔三差五給他點剩飯讓他端回去了。
姥爺見到外甥,格外歡喜,邱老爺子身體還健壯得很,說話也是聲音洪亮,秦偉見面就是磕頭拜年,老爺子卻一把把他給拎了起來,秦偉根本跪不下去了。
邱老爺子問秦偉喝過酒沒有,秦偉答道:“喝是喝過,可是……”他原本要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