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部分(3 / 4)

小說:十月全本 作者:連過十一人

歎號。字是絳黑色,像是血字。這個字後面一定有故事,周水明不會放過這個故事。他對窯工的住宿狀況有過一些想象。但眼前的惡劣現狀還是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覺得這樣很好,超出他想象範圍的東西越多,他的收穫就越大。他在心裡悄悄宣佈,臥底現在開始。

他走到地鋪上,把地鋪上的穀草踩了踩,剛要把被子從包裡掏出來,一個睡在窯洞最底部的窯工支起身子,從被窩裡抬起頭來,吼道:“誰讓你們來的,滾出去!”

那個窯工的長頭髮橫向支乍著,臉和脖子都很黑,一吼叫才露出白牙和眼白。周水明著實嚇了一跳,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這人像個瘋子。他說:“是老闆讓我們住這個屋的。師傅你貴姓?”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在這裡說話不能說什麼貴不貴的。

“貴你媽,滾!”

睡在地鋪上的其他兩三個窯工也醒了,都半坐起來,看著新進來的兩個人。他們都是黑臉,長頭髮,睜眼才見眼白。有一個窯工在揉頭髮,揉眼睛,一揉,頭髮裡面的存煤和臉上的煤皮子就掉了下來,落在穀草上沙沙響。

周水明對那個罵他的窯工說:“我又沒惹你,你幹嗎開口就罵人!”

“我就罵你,怎麼著!你讓我看見你,就是惹我。你滾不滾,不滾我尿你被子上。”

別的窯工說,尿,尿他。

那個窯工從被窩裡出來了,他一絲不掛,全身上下也是黑的。

周水明說:“哥們兒你聽我說,大家出來打工都不容易,應該互相照顧。”

“誰是你哥們兒,我是你爺!”他把一泡尿放出來了,衝周水明的行李捲滋去。

周水明把行李捲提起來,躲對方滋的尿,他說:“哎,哎,你怎麼能這樣,太不像話了,這不欺負人嘛!”對方滋的尿頗有力度,射程也不近,周水明躲著,對方追著,尿水不但滋在行李上,還滋到了周水明身上。

這有些過了,超出了周水明的想象太多了。以前,周水明總是把到小煤窯打工的人看成受苦的人,看成弱勢群體,在他的報道中,總是對打工者充滿同情。這次來臥底,他也是抱著這種心情,準備揭露窯主對窯工的剝削和壓迫,好好為窯工說話。沒想到他剛到這裡,就受到了窯工的排斥和欺負。這樣的材料怎麼用,要是寫到報道里,恐怕報紙都沒法登。這幫窯工太野蠻了,素質太差了,正如人們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提上自己的行李,到辦公室找齊老闆去了。李正東跟在他屁股後面也出來了。

楊師傅他們二人還沒走,齊老闆正在給他們數錢。周水明說:“齊老闆,他們不讓我們在那屋住,有個人尿了我一身。”他背轉身子,讓齊老闆看他後面褲腿上的尿跡。

齊老闆停止數錢,把錢放回抽屜裡,說:“尿你身上怕什麼,沒尿你嘴裡就算不錯。”他喊過二鍋子交代說:“你去看看老畢那狗日的皮是不是又鬆了,你去幫他緊緊。”

回到那間窯洞裡,二鍋子上去就踢那個剛才發兇的窯工,說:“老畢,老畢,你他媽的雞巴是不是又癢了,小心我把你的雞巴割下來餵狗!”老畢的兇勁一點也沒有了,二鍋子一踢他一軟,像一堆燒乏了的煤炭一樣。

周水明這才在窯洞裡住下了。他摸摸臉,覺出鼻窩兒裡都是沙土。他想洗洗臉,不知道哪兒有水。從中午到晚上,他兩頓飯都沒吃了,肚子咕咕嚕嚕,餓得厲害。他原以為到了窯上人家會安排他們吃點飯,結果沒一個人問他們吃飯沒有,看來吃飯也沒戲了。他當上礦裡的新聞幹事後,在宣傳科還養成了喝茶的習慣,每天都要泡一次茶。到這裡別說喝茶了,喝杯白開水到哪裡尋呢?他想起在記者站下去採訪時,被採訪單位都是派小車接他。接他的人有的是辦公室主任,有的是宣傳科長。主任和科長有時是男的,有時是女的,他們都有很好的儀表、得體的舉止和謙恭的態度。他們稱他為週記者或周老師,哪怕手裡提著一個很輕的包,他們也會搶著替他提。到了單位,他們都是先把他送進賓館和招待所的單人房間,讓他洗一洗,休息一下。他不用帶任何洗漱工具,衛生間裡有牙刷牙膏梳子香皂毛巾浴帽,一應俱全。水龍頭裡有涼水,也有熱水。他對著大面積的鏡子,臉還沒洗完,女服務員就在外面輕輕敲門,問可不可以進來。他說了請進,服務員才進來。服務員送來開水和茶葉,還送來一大盤時鮮水果。採訪之前,單位領導必要給他洗塵接風。採訪結束,領導還要設宴感謝。在宴席上,他被安排在首席,從單位的一把手二把手開始,輪流向他敬酒。他如果哪天不想喝,人家決不勉強他。他如果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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