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澡,換了一身甚是休閒的衣服還戴了頂鴨舌帽,看上去是個無限正經的好青年。心裡決定給自己放大假,他已經夠累的了,比王植樹唱歌還累。
他來到桃色,在吧檯前要了一杯椰子酒。這時酒保小恩子走過來衝他努努嘴,他順著他的目光指引,見到一個女人臨窗而坐,看上去風霜憔悴,穿一身黑,高領毛衣的領子一直卡到下頜,彷彿穿了一件鎧甲戰衣,雖然化了個大濃妝但卻毫無風情神態嚴峻。
小恩子捂著嘴笑道,你不覺得她很滑稽嗎?我如果跟她睡兩覺,她就什麼事都沒了。小恩子也是實打實的拜金主義者,總是感嘆世道不濟已是笑貧不笑雞鴨,如果自己也長得高大威猛,斷然不甘做省油的燈。
焦陽沒有理會,兀自喝酒。
這個女人枯坐了大概一小時,她顯然不是無聊的富婆或者有錢的變態狂,好奇心驅使他提著酒杯向她走了過去。待他坐定,那個女人卻意想不到地開口了,口氣生硬:我知道你是幹什麼的,你說吧,要多少?
他有意無意地伸出一隻巴掌撐住檯面。
走吧。她說。
去你家?
不,去你家。她斬釘截鐵地說。
於是他們兩個人搭計程車去淘寶大廈,一路上他吹著口哨,她說你能不能不出聲?他斜了她一眼。
整件事應該說非常的簡單,就在他開門的一剎那,王植樹猶如天降,舉著菜刀出現在他們面前,那個女人當場就愣住了。焦陽喝道:王植樹,滾!
王植樹放下舉菜刀的手,說了一句大哥你回來了,便扭頭離去。
女人進了屋後仍舊驚魂未定,半天安靜不下來,然後執意要走。
焦陽火道:“你他媽玩我呀?!”
那女人說道:“誰想到你這兒會有精神病人呢?”
“又不是他跟你睡,你緊張個屁呀?!”
“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你在桃色坐著不走都不嫌難看,裝什麼相啊。”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從來沒幹過這種事,我只是……”
“我當然相信,一看你那樣就知道你年輕時有多純真,快點吧,我沒時間跟你羅嗦。”
“我真的不做了,你放我走好嗎?”
“那你就付一半的錢吧。”
“我什麼都沒做也要付那麼多錢嗎?”
“小姐,這個世界是不會陪著你變來變去。”
那個女人還在遲疑,焦陽眼露兇光地把瑞士刀拍在桌上。永遠都不要誤會幹這一行的人均是娘娘腔,時代不同了,在這個認錢不認人的年代,軟飯也可以吃得很霸道,很硬氣。而且人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可以拿來做成一盤生意,又有誰敢笑話誰呢?
只見那個可憐的女人,果然用發抖的手掏出一摞錢來,數也沒數便丟在桌子上,然後逃之大吉。
四
管靜竹和曹虹真是太天真了,以為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事實上,管靜竹的新生活不但沒有重新開始,反而是一顆心懸在嗓子眼處,攪得她寢食難安。
要說過去歪歪在的時候,她的日子是奔波勞碌而又苦海無邊毫無指望,現在有了喘氣的機會,本以為能讓自己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結果是一千個一萬個可能性每天襲擾著她,又得不到證實。葵花的家裡自然沒有電話,村裡的電話打不了長途,只有鎮上的郵電所才有長途,抬腳就是幾十裡的山路,想都不要想了。所以現在管靜竹活得更是失魂落魄。
現在全中國她只關心一個地方那就是廣西,她不僅瞭解了它的地貌和概況,每天晚上還從中央電視臺看它的天氣預報。葵花的家住在百色附近的一個叫四塘的地方。管靜竹用放大鏡在地圖上找到了這個地方,真是千山萬水啊,她頭都暈了。
有一天她下了班,鬼使神差地搭計程車去了飛機場,她在機場給曹虹打電話,告訴她已買了飛機票飛南寧,再往百色那邊去。
就在她排隊等待安檢的時候,曹虹慌慌張張地趕來把她拉出了隊伍。
曹虹說:前兩個月最難忍,管靜竹你一定要忍住啊,你還有你的生活。而且你必須面對的是你兒子除了有殘疾之外,他還什麼都不懂,他完全不知道你為他做的一切。
可我不能不管他啊。
怎麼是不管他呢?他就靠你寄錢養活,你要掙很多很多的錢留給他。
曹虹還說:不如你先到我家住幾天,這樣也好轉移一下注意力。
管靜竹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