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厭惡的大團簇擁花朵的床單終於被換掉了。
季節?風逝
文/晏宇
每個秋天都會變得似曾相識,每個秋天都彷彿是很久以前一個未完秋天的待續。
總是在舉手投足之間,與乾燥、潔淨、冰涼的風不期而遇。當秋風又起,總有些透明的邂逅。空氣中懸浮的回憶沁入每一寸乾淨的思緒。每個秋天都如此地令人動容,帶著淡淡的懷念氣息。那些季節裡所有的人和事,像髮辮一樣在風裡散開,被無形而又凌亂地梳理。
秋,我時常單純地稱它為季節。因為在城市的一年中沒有比它更獨立更鮮明更能預示更替的了。在大陸的南方,春天和冬天潮溼的印記糾纏不清,夏日永遠籠罩在昏昏欲睡的溫度下。城市躺在紀年的大鐘上,四分之三的刻度都交融在一塊兒模糊不清,只有秋,我那獨一無二的夥伴,才能長久地使人牢記和思念。
它總是沒有任何預兆地到來。直到某個晴朗的天氣裡,才發現空氣和水都發生了變化。世界開始紛亂,樹葉像褪盡羽毛的大鳥站在陽光下,空氣中夾雜著恬靜和詩意,每個角落都響徹深沉而激烈的風音,地上匍匐的落葉被驅趕著向前滑走,不知何處有一扇門毫無預備地砰然閉合……
它往往帶來夾雜不清的片斷。是的,季節,始終是用來懷念的。
秋天往往能讓人長久地沉默不語。當風掠過髮梢向遠方呼嘯,我總是開始想象一間屋子,潔白而空無一物。許許多多的窗洞開著,無數雪白透明的窗簾在房屋各個角落飄拂。窗外的天空纖塵不染——
我在窗簾們起落的縫隙裡走著,身邊時刻都有忽隱忽現的白色身影。它們輕盈如拂曉的翅膀,像朦朧的手臂相互召喚。周圍時光彷彿沉落下來,只有這些悄無聲息的影子依舊輕飄飄地拂動著,不知疲倦,永無止境,恍若隔世。
這是夢境?是幻想?是囈語?我不知道——不知道那些白色如水的節奏和無聲傳遞的話語。我只知道真實的感覺——這就像站在記憶的庭院裡,穿越無窮無盡的長廊。風時而吹動地上堆積的落葉,漏出一絲年歲久遠的芬芳。
昔年中學的塑膠場上,秋天總會響起山呼海嘯的加油聲。那個時節場下揮汗如雨,場上看臺則坐滿一片悠然自得。女生們猜測比賽的輸贏時都無一例外地使人想到賭馬。對戰勝了本班的那個眉目分明的外班體委,又有幾分“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的痴迷了。那時墨綠校服短裙和衣領總是被風鼓成起,吹成含苞花蕾的形狀。
最懷念宿舍花園一角那些矮墩墩的假山。秋天水洗的早晨,我總是旁若無人地爬上最高的山頂,坐在那裡整個上午整個下午地看一本書。當《悲慘世界》中滑鐵盧殺得驚心動魄難分難捨時,看書的女孩偶然間在穿出樹陰的陽光裡抬頭,一片落葉安靜地掉下來,合上了書中的那些名姓。
那來去的關門聲,彷彿仍舊在依稀久遠的宿舍裡響動。當厭倦了猝不及防的聲響後,我們就乾脆關上所有的門來洗衣服,然後看它們夾在晴朗的太陽裡晾乾。
某個起風的日子裡聽到電影《夢幻街少女》中嘹亮的嗓音,而有了莫可名狀的感動。
陽光燦爛的午後,我們騎著車一段又一段地穿過落葉紛飛的林*,周圍黃葉在風的吹拂下像海浪一般退走……
還有的……還有的……終究不再歸來……
片斷交錯的回顧總是產生錯覺。偶然的記憶像不知鑲嵌在哪裡的一幅畫,人彷彿在荒蕪的花園裡經過一番長途跋涉後,初次和它相遇。我的思緒被遺落進了荒草,曾經深刻的痕跡如今像水印一般洞察不清。
——儘管它們都會準時出現在每個季節風起時的偶然一瞥裡。
沒有人知道風為什麼會勾起每年這個時節同樣的思緒,就彷彿它們被挨個地串聯好了,可以像一條手鍊一樣從地上拾起。像淡淡的水彩畫:朦朧不清的姿勢,模糊的筆觸,無法剖白的片斷和背影……又像一支不受擺佈的筆在新紙上隨意勾畫,所見永遠出乎意料:也許是熟悉的樹落下的寬大的葉片;是一條充滿花香的小徑;是三年前曾在午後陽光下走過的彎彎曲曲的巷子;抑或是深秋某個早晨在窗臺上發現的一隻黑色翅膀的粉蝶,翅根有著火紅和鮮黃的斑點;踏碎落葉的林道,一個池塘和池塘邊深綠的水杉……回憶一定在某個地方重複了千百次,然後再不經意地閃現在我們眼前。只有這個時候你才能觸動那些沙沙作響的畫面,然而它們已經完全不再理會你。當離開你的一剎那,它們就永遠封閉了出口,與任何人都不曾相識——這是永恆的隔絕。這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