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昌明盯著大螢幕,緩緩道:這麼看來,歐陽菁斷貸也沒什麼錯嘛!
劇情陡轉,故事脫離了預想的軌道,朝未知方向發展。看來是錯了。侯亮平喉嚨發乾,口腔苦澀,拿起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水。
這時,陸亦可小組的訊號傳過來了,工作人員及時將畫面切入。
山水度假村接待室,高小琴一身職業服裝,和陸亦可侃侃而談。
高小琴又說了一個新情況,道是二〇一〇年,蔡成功見著煤炭行情好,想發一筆快財,借了八千萬高利貸到林城購買錦繡煤礦的產權。
丁義珍幫他牽線斡旋搞批文,佔了百分之三十的乾股,兩人其實早就是合夥人了。
季昌明難得地激動了,指著螢幕說:哎,亮平,看看,又大跌眼鏡了吧?你這個發小竟然早就是丁義珍的合夥人了!出乎意料吧?!
侯亮平一時窘迫至極,苦笑不已:是,是啊,太出乎意料了!
此刻,侯亮平真是哭的心情都有。回想起在北京家裡,蔡成功竟然向他舉報丁義珍,真不知發小當時是怎麼想的!現在看來,高小琴說得沒錯,發小謊話連篇,輸急了眼逮誰咬誰。童年那個抄他作業,跟在他後面跑的蔡包子,那個在他記憶裡總是與天真頑皮聯絡在一起的蔡包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歲月已把這位發小變成了老奸巨猾的奸商……
監控螢幕上,高小琴大罵蔡成功:這個陰險小人,人前說人話,鬼前說鬼話,就沒幾句是實話。他是京州商圈裡最不講誠信的無賴商人之一,我們都不和他打交道。陸亦可問:那你怎麼還是和他打上交道了?高小琴苦笑:還不是因為丁義珍嗎?他們倆買礦被套,想等著煤炭行情好起來翻本,就找到了我,借過橋款五千萬,日息千四。丁義珍要我幫忙,我能不幫嗎?再說有大風廠股權做質押,有過橋利息賺,我就同意了。陸亦可旁敲側擊:還有更大的利益吧?大風廠的黃金寶地?高小琴反問:誰說那是黃金寶地?大風廠至今沒拆下來,招拍掛還沒開始,除了一堆麻煩,啥都沒有!現在區政府不認丁義珍當年簽字的合同了,讓我們再交一次下崗安置費,我們正交涉呢!陸亦可注意地問:再交一次安置費?這麼說,你們以前交過一次安置費了?
這又扯出蔡成功一段賴皮行徑。蔡成功還不起五千萬過橋款和衍生的高額利息,大風廠股權應該依法過戶到山水集團。這時候,他的合夥人丁義珍又來找高小琴了,說蔡成功太困難了,負債累累,安置費得山水集團出。高小琴指著陸亦可的沙發說:丁義珍就坐這兒說的!他是光明湖專案總指揮,他的話,我敢不聽嗎?我就和蔡成功談判,簽了個補充合同,又出了三千五百萬的安置費,這才把產權過了戶。
陸亦可問:那這筆錢蔡成功用到哪兒去了?高小琴纖纖玉指在空中畫了一圈兒:當天就被民生銀行划走了。蔡成功讓我們劃款時,並不知道自己的基本賬戶被法院查封了。陸亦可道:可蔡成功說,大銀行都不貸款給他呀?高小琴道:這人嘴裡哪有一句實話啊,京州哪家銀行他也沒少騙貸!據我所知,現在他欠民生、招商以及工農交建四大行的貸款不下五六個億!他和丁義珍這是做局坑我們山水集團啊……
審訊室內,歐陽菁益發理直氣壯——幸虧我們當時果斷終止了貸款,否則我們京州城市銀行麻煩就大了。前幾天,我特意從銀行徵信系統查了一下,蔡成功和他旗下企業逾期貸款本息已達五億六千餘萬!加上社會上沒法償還的高利貸的本息,接近十個億了!歐陽菁仰起臉,彷彿故意對著侯亮平說:希望你們查查蔡成功的舉報動機。這個奸商幹嗎突然舉報我?他是想透過你們新來的反貪局局長做局,把他自己保護起來。他現在在外面很不安全,放高利貸的一直追殺他,他已經被人家綁架過一次了,關在狗籠子裡三天三夜,差點兒沒瘋掉。
高小琴也說到了蔡成功和狗籠子。道是狗籠子裡的日子太難熬了,比受刑還痛苦。狗籠高度和寬度都不過半米,長不過一米,蔡成功被關在裡面既不能坐,又不能躺。就算是堅貞不屈的英勇地下黨員只怕也熬不過二十四小時,而蔡成功竟然挺過了三天三夜……
侯亮平相信歐陽菁和高小琴說的是實話。現在他已經能用全新的角度審視蔡成功了,發小竟是所有事件的禍根。歐陽菁滿腹怨氣,實話實說,高小琴的話也有根有據。尤其是高小琴,竟如此清白,簡直成了一朵出汙泥而不染的蓮花。在這之前的辦案思路全錯了,讓蔡成功帶進死衚衕去了。侯亮平也不知道該狠抽發小兩嘴巴,還是該狠抽自己兩嘴巴。但是,一個理性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