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挺倒黴的人,每當春風得意,自以為贏得一切之際,老天爺都會慷慨地送我一陀便便。梁竹來自深圳是沒錯,然而就算咱有二十隻手指,算天算地也算不出,她是深圳總公司的,並且是個挺大的官兒。如果當時的我能夠認識多些名牌,看她帶的腕錶,也不會認為她只是普通的來面試的白領了。
如雷轟頂,腦子肯定一片空白,再看鼠男,臉色慘白如鬼,不知所措。
“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倆聊。”我羞得看都不敢再看她,低頭急忙出門,這時彷彿聽到有人在背後喊我,但我假裝自己當時耳聾。
一出門口,馬上腳底抹油般,電梯也不搭,在樓梯間一路狂奔,差點摔跤。
想到剛才厚顏無恥天花亂墜般在她面前信口開河,原來人家一直在看你耍猴戲,簡直羞死全家了!羞家也就算了,反正日後又不必見她,只是,讓我心頭格外沉重的,是我想到了高紀,這女人肯定猜到高紀跟我是一夥的,高紀面試這關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黃了,我努力發揮自我安慰的小宇宙:黃就黃唄,東家不打打西家。 。。
與情敵一見鍾情(4)
然而左安右慰,還是難以解脫,總之很怕,不知道怕什麼,就是怕。
(3)
我在公司馬路對面一條偏僻巷子等高紀,腳尖在地上不停畫圈,很快覺得無聊,內心煩躁不安,於是玩起了哭。
許久之後,梁竹曾經問過我,看你一副堅強,韌性十足的模樣,怎麼老愛哭呀?
我毫無半分羞澀地回答她,我難過,就哭唄,難道哭犯法?我不哭,別人怎麼知道我難過?
她無可奈何地嘆氣道,有些難過,即使別人清楚,可終究是沒有用的,那又何必讓別人知道呢?
恩,也有道理,何況,我相信梁竹所說得一切,從那時開始,我很少哭,假如難過,也用其他方式自行解決,譬如讓祥林嫂附身,喋喋不休找人說話。
可是,當時梁竹並未告訴我以上的話呀,所以我只好哭了,邊哭邊等高紀,我為自己製造出來的淒涼氛圍而感動,越發稀里嘩啦。
當高紀興沖沖趕到時,誤以為我被人非禮,緊張萬分,抓著我肩膀,撥浪鼓似的搖晃,我後悔不該哭了,但我已經咬緊牙關不告知他真相,即便沒有我自作聰明給他添了一道致命敗筆,他也未必會選上,不是懷疑他的實力,只是面試跟考試不同,這跟投胎差不多,更需要的其實是運氣。倘若被他知道了我的傻冒行為,不容置疑,這孫子鐵定會準備一噸的炸藥伺候我,橫豎毛毛蟲這趟是迴天乏力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自我揭發。
於是我撒謊說因為想你想到天崩地裂等你等到日月無光,所以止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我以為高紀會如常地奚笑我神經病,又在演瓊瑤戲。然而這回他卻體貼地為我拭乾眼淚,忽然說,“寶,你對我真好。”我立刻中風!
繼而走在路上,高紀興致勃勃述說著面試的情況,他的自我感覺特好,大有這職位非高紀,還能屬誰的信心,我膽顫心驚地聽著,不時努力擠著笑臉迎合。
時至今日,我依然清晰記得這一幕記憶斷章,中途,高紀忽然停了下來,眼神幽幽,他對我說,“要是選上了,咱們就能有好日子過了,可是,寶寶,如果我沒被選上,請你不要怪我,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了,你會再陪我捱一段苦日子嗎?”
我明白一切是過眼煙雲,一切如風,對這一樁往事片斷的念念不忘,不因現在的我還愛著高紀,也不因我恨他,我只是感慨,縱使他或她有著千般不是,當一段愛情真正結束,如果你愛過他或她,最後沉澱下來的,不是愛,亦不是恨,而是感恩。感激在剛好的時間裡,他們誠心待過你。
夕陽被遠方的山嵐漸漸湮沒,一路上,我們手牽手並肩行走,高紀的眼神裡漫溢著對未來的期盼和憧憬,我則在心裡不停唸叨:上帝如來觀世音,保佑我今夜千萬不要講夢話,倘若這事抖了出來,人間從此會少了一位你們的粉絲~~~
(4)
倘若選中,公司那邊會五天內打電話通知。
和我意料的一樣,公司連屁也沒打一個過來。
第六天朝陽升起之際,高紀連日來最熱切的期盼終於化作無數泡沫,跟美人魚在海邊掛掉的那一幕差不多淒涼。
高紀掛一張霜打茄子臉,屋裡失魂落魄來回的飄,飄累了閃我跟前,“咱倆加起來還剩多少錢?”
“3千多”
丫吃一驚,“單位是毛,還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