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已經開啟彩繪漆盒,跪呈在文姜面前。叔己纖纖玉指來回指點:“這是切碎的牛胃,蘸上蟻卵醬,極為爽口。這是灸餅,魚去刺取肉,豬肉肥者剁爛,加調味攪成泥作餅,熟油微火煎之,色赤即可。”慶父伸手要取餅吃,被叔己猛地打掉:“這一盒全是點心,這個是……”
“你讓孩子吃一個餅吧,我看他一直盯著。”文姜微笑著打斷叔己,溫和慈愛的目光看著慶父,然而慶父一接觸到她的目光,就把小眉頭一皺,跑到奶孃身邊去了。
文姜嘆口氣,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孤傲的樣子,難怪鄭姬一直不喜歡自己。
“別管他,給他吃了餅,他又不吃晚飯了,不能慣著他。”叔己繼續介紹,“這個是松仁蓮子糕,這個是黃油杏仁酥……”
文姜耐著性子聽叔己一一介紹,儘管沒有一點胃口,她還是裝模作樣地說:“我嚐嚐那個冰糖紅棗羹吧。”
叔己立即殷勤地捧起玉盞遞給文姜:“姐姐居然還能吃甜的,我當年懷慶父的時候沾到一點糖就想吐,就連君上吃了甜的東西親我,我都受不了。我那會兒就只能吃酸的,吃什麼都放醋,每餐案上都放滿各種各樣的酸菜……”
文姜用玉勺慢慢地喝著羹,心不在焉地聽著叔己的喋喋不休,“我那時候害喜比姐姐厲害多了,十月懷胎下來,人瘦了一圈。吃什麼吐什麼,每天就是想睡覺,一沾枕頭就睡著……
“啊——”文姜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玉盞玉勺打碎在地,文姜的幾個侍女跑上來,一臉驚慌,“夫人怎麼了?”只見文姜渾身都在抖著,指著地上說不出話。叔己湊上去一看,地上的一灘冰糖紅棗羹裡,有一隻不知名的黑色蟲子在蠕動著,叔己轉頭怒喝:“慶父!”
慶父嘻嘻笑著跑遠了,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幸災樂禍地笑,奶孃趕緊追了上去。
“慶父,你給我回來!”叔己氣得跳腳,然後又回頭連聲向文姜道歉,“姐姐別生氣,一會兒看我不打死那小兔崽子!”她又低了頭好奇地捉起那隻蟲子,拿到眼睛前面細看,“姐姐別怕,這個蟲子估計是能吃的。”
“那你吃了試試!”文姜的侍女小蝶沒好氣地說。
“慶父是淘氣了些,不過也不是多大的事,教訓幾句就行了,可別打他。” 文姜說。儘管面帶微笑,然而文姜心裡湧滿說不出的憂傷。慶父這個孩子惡意捉弄她也不是一兩次了,她每次都忍了,她總是想,他不過是個孩子。小白小時候也非常搗蛋,所以那時她和宣姜總是見了小白就躲,然而小白對她卻有一種異樣的眷戀。不知道為什麼,慶父卻不喜歡她,不論她怎樣對慶父表示親近和友好,慶父就是不領她的情,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她真的很累很累……
“救命啊!公子掉湖裡去了!快來人啊!”奶孃驚恐萬狀的呼聲傳來。
“慶父——慶父——”叔己的慘叫幾乎刺破文姜耳膜,“慶父——慶父——”叔己瘋了一樣沿著湖跑。
文姜驚慌失措地起身,挺著大肚子跟在叔己後面跑,幾個侍女一邊跑一邊驚呼:“夫人小心身子!”
陽光耀眼,湖天之間晃動著白熾的光流,隱約可見一個小小的黑點在湖裡撲騰。
“慶父——慶父——”叔己在湖邊狂奔狂喊,發散釵亂,完全失去理智了。還是文姜想起來,吩咐內侍趕緊去找會游泳的侍衛。
先秦時候,除了吳越一帶的人熟悉水性,中原人會游泳的極其稀少。金液湖邊站了大群的人,都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都無計可施。眼看那個撲騰的小黑點漸漸淹沒,叔己突然一個縱身躍入湖中:“慶父——娘來了——娘跟你一起死——”叔己拼命往兒子那裡劃去,卻身不由己往下沉,她慌了神,驚恐中手腳一陣亂劃,狂喊:“救命啊——救命啊——”
文姜急得要崩潰,炎熱的陽光像一場金色的大火燒灼著她,汗水浸溼了羅衣,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終於,侍衛來了,“撲通“、”撲通” 、連著跳下去好幾個侍衛,分別向叔己和慶父游去。
慶父先救上岸,侍衛抓起慶父雙腳,將他倒提在背上奔跑起來。文姜心急如焚,挺著大肚子艱難地在後面追著跑,只見慶父倒垂的頭顱淅淅瀝瀝地滴水,“夫人,身子要緊!夫人!”幾名侍女一擁而上,文姜拄著一個侍女的肩頭喘氣,豆大的汗珠從額角一顆顆滾落,突然之間,一陣劇烈的腹痛襲來,文姜捂著肚子倒下去,侍女們連忙扶住她,“夫人!夫人!”驚慌的呼喊頓時如群鳥亂飛……
那邊叔己被救上了岸,趴在地上不斷地咳出水來,她掙扎著爬起來,在內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