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也曾在這樣一片綠洲中待過……想到這裡,馥之心中一陣欣喜,行伍到底比商旅快上許多,那時他們走了將近二十日才到的地方,顧昀的大軍只用了六日。她又不禁向北方張望,心砰砰跳起來。記得那時,他們再走不足三日就到氐盧山了,而現在,也許明日或後日,她就會看到叔父……
“扁鵲!”這時,不遠處傳來餘慶的聲音。馥之轉眼望去,只見他和田文笑嘻嘻地回來了。兩人肚子鼓鼓的,手裡的水囊也又脹又沉。
“扁鵲先飲,不夠飲完再取,那泉水可足呢!”餘慶道。
馥之謝過二人,接過水喝了一口。許是人多攪渾了,水裡有些沙土味道,卻是許久不曾嚐到的清涼甘甜。她正要再謝二人,忽然聽傳令官在遠遠地喊,說左將軍命令將士們在綠洲中暫歇,下晝繼續趕路。
“下晝就走?”餘慶聽到之後滿臉失望:“我還道今夜可宿在此處。”
“做夢。”田文瞥他:“我等只帶了十日口糧,半日都耽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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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光依舊辣辣的,綠洲裡到處是人,卻靜悄悄的。軍士們都躺在了樹蔭下歇息,趁這難得的清涼養精蓄銳。
馥之想著氐盧山就在不遠,一時竟有些睡不著。她看看正躺在幾步外打鼾的田文和餘慶,輕輕起身。
乾燥的黃葉鋪了滿地,腳踩上去,沙沙地脆響。馥之怕吵到他們,把腳步放輕,小心地朝前面走去。
胡楊林一直長到了水邊,樹蔭也一直遮到了水邊。馥之挑一個人不多的地方,在水邊蹲下身。
沙漠中的泉水格外清澈,透亮得可以看到水底白色的細沙。水邊的淤泥上,留著些奇怪而小巧的腳印,馥之想,平日裡,此處也許會有些沙漠中的獸類來飲水。不會現在是看不到了,馥之朝水潭四周望去,幾名軍士零零散散地坐在泉邊,有的在洗漱,有的在低低說話,見馥之打量,紛紛瞅過來。
馥之低下頭去,將自己的巾帕放到水中洗了洗,再拿起絞乾。她把巾帕覆在面上,深吸一口氣,片刻,把巾帕取下,細細拭面。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腳踩落葉的聲音,馥之一驚,轉頭望去。太陽從胡楊的縫隙中漏出,正落在她眼睛上方,馥之眯眯眼,卻見顧昀一身甲冑,手中提著盔,已經站在了她的跟前。
商旅(上)
馥之怔了怔,片刻,神色自若:“左將軍。”
顧昀略一頷首,許是陽光仍熾烈,他的眉頭微微微鎖著,顯得眼睛的輪廓更為細長。他瞥瞥馥之,語氣淡淡:“扁鵲不歇息?”
馥之淺笑,轉回頭去:“將軍不也未歇息。”
顧昀沒有說話,只聽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待馥之再瞥去,顧昀已經在離她一步開外的地方坐了下來。
馥之有些詫異,看著他。
顧昀沒有理會馥之。只見他將頭盔放在一旁,又伸手將護胸甲冑下溼透的領口拉了拉,向後仰倒,躺在鋪滿了胡楊落葉的地上,自顧地閉上眼睛。
馥之卻雙目瞪起,片刻,收回目光,低頭看看手上的巾帕,繼續浸到水裡清洗。平靜的水面被掬起的水花打亂,漣漪層層漾上池邊。
心裡頭有些怪怪的。
跟著舅父多年,馥之對禮法教條原本也早是一副陽奉陰違的心思。可這般身份的人在她面前敞衣仰躺,馥之卻的確還是第一次見到。
“……京中子弟!嘖嘖!”馥之想起去年從御史中丞位子上告老還鄉的舅公提到京城紈絝時,那一臉鄙棄的表情。
“明日入夜前可至氐盧山。”
這時,顧昀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
馥之心事被觸及,抬起頭。
只見顧昀的眼睛睜開了狹長的縫隙,看著她:“先前約定之事,扁鵲須牢記。”
馥之知道他在提醒白石散人的事,唇角彎了彎,不答卻問:“將軍尋陳扁鵲,所為者何人?”
大風吹過,胡楊葉子沙沙地響,漸漸平靜的池面又微微皺起。
顧昀盯著馥之,眸光如墨。片刻,卻轉過頭去,重又閉上眼睛。
“我亦為我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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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晝,眼見日頭西移了,將官來傳令,讓眾人即刻出發。
餘慶揉著眼睛,望望天空,長長地打了個哈欠,臉上卻是滿足的笑容。
晌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