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樟樹街老鐵匠打造的。他們是讀古代俠義英雄小說的朋友,也是看花鼓戲唱花鼓戲的朋友,也是趴在櫃檯前用粗陶碗喝酒的朋友。
上好的鋼火。船已造過兩條,錨卻仍然是它。
能扎住他漁船的錨,就是能扎住他命運的錨。
這是一隻與眾不同的雀趾形的鐵錨,二趾在前,一趾在後。前二趾短而粗,後一趾長而利。尤其後趾已磨得青光閃亮。也許本來的用意就是緊急時當魚叉用的。
但他擔心一趾若耐不住太大的力量,半途斷了,豈不是前功盡棄?然而那兩趾過於粗短,恐怕扎不透厚皮,即使扎透表皮,不能鉤住骨頭或稍深的筋肉,幾拉幾扯也會讓它脫鉤而逃。
不能再遲疑了。
人算不如天算,由天吧。
他探出右腳,踏穩缺口處凸出的廟基,左手扶牆,右手高舉尖錨,瞄準黑背脊中央,死命一錨,紮了下去。“噗”地一聲,一種洞穿堅密物質的鈍響。
預料中,這大魚會巨尾一攬,把他藏身的殘牆都拍倒了。
誰知一錨紮下,親眼看見它深深沒入黑肉當中,那脊背只是一震,又像打個冷噤,篩起兩側麻水細浪,然後才帶著錨纜,漸漸沉入水中。
他跳回廟坪,看見篾纜像條黃中夾青的長蛇,從地面窸窸窣窣地娓娓向前游去。
秦天跳進船艙,雙手托住纜繩,漸次放出。
剛才他丈量過了,這條竹纜足有十三四丈長。不急不慢地放行,終於露出頂端。
“你算是個有耐性的傢伙。”秦天笑道。
纜繩放完,船身便轉動起來,朝後的船尾轉向朝前,整個漁船眨眼被拉下外河。
秦天蹲在中艙,腳趾摳住船底,兩手左右攀住船邊,一雙隼眼半眯,盯住從船艄沒入江中的拇指粗的篾纜。
離開大堤,離開神廟,來到茫茫無際空無一物的大江。
船尾走在前面,江水從叉開的船艄漫過舵梁淌進後艙。秦天慶幸他的纜繩將船尾整體系住,受力均勻,任它左拖右擺也不會向一側傾覆。他尋著水瓢,把淌進後艙的水一瓢一瓢朝外潑。
一邊看船在江心倒行,一邊想,你也要有幾千斤力氣才能把我的船拖沒到水裡。這船能載兩千多斤東西,現在是空艙,你要它像一塊石頭沉下去就要有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