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亞由美搖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主廚微笑著,把手掌合在胸前。“不管是什麼客人,我都可以滿懷自信地推薦,這是公認的上佳勃艮第葡萄酒。名門酒廠生產,年份也好,平常最少也要一萬元。”
服務生走來,把葡萄酒倒進兩人的酒杯裡。青豆和亞由美用這酒乾杯。酒杯輕輕相碰,發出了天堂裡的鐘鳴般的聲音。
“哎呀,這麼好喝的葡萄酒,我生來還是頭一次喝呢。”亞由美喝了一口,眯起眼睛說,“到底是什麼傢伙,居然會對這樣的美酒表示不滿?”
“不管是什麼東西,總會有人對它表示不滿的。”青豆說。
然後兩個人仔細地看選單。亞由美用精明能幹的律師研讀重大合同時的銳利目光,把選單來來回回看了兩遍。有沒有漏掉重要之處,會不會藏有巧妙的漏洞。在頭腦中研究上面的種種條件和條款,深思它們可能帶來的結果。把利益和損失仔細地放在天平上稱量。青豆在對面的座位上饒有興味地看著她這副模樣。
“決定了嗎?”青豆問。
“大概。”亞由美回答。
“那你吃什麼?”
“貽貝湯,三種蔥類沙拉,再加上波爾多葡萄酒燉巖手縣產小牛腦。你呢?”
“小扁豆湯,春季蔬菜拼盤,還有紙包烤鱝鯨魚,配玉米粥。和紅葡萄酒好像有點不配,不過既然是免費贈送的,就無話可說啦。”
“可不可以跟你交換著吃一點?”
“當然可以。”青豆說,“還有,如果你不介意,冷盤再加一份炸對蝦,咱們倆分著吃,好不好?”
“太好了。”亞由美說。
“菜選好了,最好把選單合起來。”青豆說,“不然服務生永遠也不會過來。”
“那倒是。”說著,亞由美戀戀不合似的合上了選單,放回桌上。服務生立刻走過來,請兩人點菜。
“每一次在餐館裡點完菜,我都覺得自己是不是點錯了菜。”服務生離去後,亞由美說,“你怎麼樣?”
“就算點錯了,不過就是一道菜罷了。和人生的錯誤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當然。”亞由美說,“但對我來說是一件大事。從小時候起我就是這樣,總是點完菜就會後悔,‘哎呀,要是不點漢堡牛肉餅,而是點油炸蝦肉餅多好’之類的。你從小就是這麼酷嗎?”
“我小時候,家裡由於種種原因,根本沒有在外面用餐的習慣。從我懂事時起,連一次飯店也沒有去過。所以翻看選單,從裡面挑選出喜歡的菜告訴服務生,這樣的經驗我一直到長大成人為止,從來沒有體驗過。日復一日,總是人家端上來什麼,我就乖乖地吃什麼。難吃也好,量少也好,甚至是我討厭的東西,都沒有抱怨的餘地。就算現在,說老實話,我還是不論什麼東西都不在乎。”
“呵呵,是這樣啊。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不過可一點也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你從小就習慣在這種地方進出呢。”
這一切,都是大冢環為青豆啟蒙的。進入高階餐廳後該如何舉手投足,如何點菜才不會被輕視,如何點葡萄酒,如何點餐後甜點,如何應對服務生,餐刀、叉、匙的正式用法,這一切,環都瞭如指掌,並細緻地一一教會了青豆。而如何挑選服裝、如何佩戴首飾、如何化妝,青豆也都是從環那兒學來的。對青豆來說,一切都是新的發現。環在高階住宅區裡的富裕家庭中長大,母親是個社交家,對禮儀和服飾格外講究。因此還是個高中生的時候,環就牢牢掌握了這類社會知識,連成人進出的場所,她也敢大模大樣地進出了。青豆貪婪地吸收了這些訣竅。如果沒有邂逅環這位好老師,青豆大概會成為一個和現在很不相同的人。她甚至常常覺得環依然活著,就潛藏在自己的體內。
亞由美起初多少有些緊張,不過隨著葡萄酒下肚,情緒一點點平靜下來。
“哎,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亞由美說,“如果你不願回答,就不用回答,只是我很想問一問。你不會生氣吧?”
“不會。”
“就算問的問題很怪,我也沒有惡意,請你相信。我只是好奇心強了點。不過有些人對這種問題會暴跳如雷呢。”
“沒關係的。我不會生氣。”
“真的?別人嘴上都這麼說,結果還是發火了。”
“我這個人特別。所以沒關係。”
“那,你小時候有沒有男人對你幹過怪事?”
青豆搖搖頭。“我想沒有。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