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口齊整乾淨,血管沒有問題……等等!
一根大血管,壓在一處肋骨下,被肋骨遮擋得嚴密,沒有縫合!
鮮血正是從那裡汩汩而出,堵塞了幾處血脈,剛經過大手術的身體,如何經得起這樣的內出血。
“小珂,我懷疑內出血,可是現在還要再開一刀的話……”柳杏林顫顫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君珂深吸一口氣,閉上眼,一秒鐘之後睜開眼,脫衣服。
她就一件睡裙,脫了只剩三點式,柳杏林正愕然抬頭看她,頓時驚得滿面通紅轉過頭去。
君珂此時哪裡還有什麼正常人間情緒,迅速脫了自己的外衣,身形一閃,已經鑽入掛在牆上的備用的消毒過的護衣,隨即撲到屋角柳杏林專門煮了用來消毒的草藥水盆面前,把整個手臂都埋進去,一邊頭也不回地叱道:“出去!救真思!”
柳杏林驚得張大眼,“你……你能行嗎?你沒有開過呀……”
“你的手已經軟了!”君珂咬牙,戴上手套,抓起了手術刀。
輕薄如柳葉的刀,在水晶燈下閃耀,刺上她整個泛紅,近乎瘋狂的眸子。
納蘭!
我生平第一次操刀,竟然是對你。
你不要我參與你的生死,想為我保全完整心境,可命運安排,最終要我親手拿起手術刀。
人說醫者不能為親人手術,很難保持鎮定心境,可我已經沒有退路。
來吧,我們一起。
沒什麼大不了。
不過生死而已!
“哧。”
白光一閃,一線驚虹,縫好的刀口被毫不猶豫再次劃開,邊緣齊整,恰到好處,竟是極其穩定完美的一刀。
柳杏林震動地看她一眼,立即退了出去。
她此刻心境決然,孤注一擲,這樣的專注不宜有人破壞。
相信她可以!
君珂不知道柳杏林退了出去,她的全部精神和靈魂,都放在了她生平第一場,也是唯一一場,更是最重要的一場手術中。
運足目力,眼底泛出熠熠金光,身體裡的一切都赫然在目,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能看見流竄的血細胞。
好在畢竟主要的手術都做完,重新開腹需要的只是勇氣而已,她屏息凝神,探腹,尋找到那根隱藏的血管,接續,所有的過程她之前就和柳杏林探討過很多遍,雖然當時沒想過她要親手做手術,但總覺得,對納蘭的身體,多瞭解一些也是好的,如今終於派上了用場。
冷靜、快速、穩定、無畏……口罩上頭,水晶燈下,一雙眸子自始自終沒有波瀾。
拋卻一切人間情緒,忘記刀下是自己的愛人,只為和他重回人間,用一生去好好愛。
再次檢查了一遍,尋找還有沒有遺漏,如果不是因為害怕感染,她恨不得趴下去查清楚——剛才的事,她寧願死也不願意來第二次。
確定無虞之後她才開始縫合,縫完之後看著那有點歪扭的刀口,她苦笑了一下,以為自己技術不錯,其實比起柳杏林剛才縫合的整齊平滑的刀口差遠了,更要命的是因為開腹兩次,留下了兩道刀口,可以想見將來納蘭述這裡必然是一道難看得要命的疤。
以後終於有了可以取笑他的地方……口罩上的眸子,光芒溫柔而希冀。
希冀的當然不是取笑,而是……以後。
把了把他的脈搏,弱,但已經趨向穩定,最起碼死在手術檯上的可能性是幾乎沒有了,君珂相信,以他們富有一國的資源,以柳杏林當世無雙的醫術,只要能撐過這最要緊的一關,之後的和死神爭命,希望便會大很多。
仰天出了一口氣,她搖搖欲墜坐了下來,她操持的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手術,卻因為心神所繫,耗費了極大的精神,此時疲倦得連手指都不願意動彈。
這時她才敢去看納蘭述的臉,雖然還是面如金紙,但那種眉宇間的青灰死氣總算消失了,君珂定定看著他,想著進門那一刻,看見柳杏林哭泣時的絕望,一瞬間天地黑暗,她永墮煉獄。
此刻他靜靜睡在她身前,呼吸平穩,她貪婪地吸著有他存在的空氣,忽然便熱淚盈眶。
便如恍惚一場大夢,醒來時神智茫然,不知身在何處,忽然看見親人微笑的臉龐。
震動而欣喜,天地在這一刻明亮。
身後門聲一響,柳杏林低低的聲音響起,“小珂,做得很好。”
君珂正要微笑,忽然心中一緊——他的語氣……
她霍然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