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的時候,於小靈這艱難的生產竟停了下來,大夫見了這情形,臉色比於小靈還難看。
胎位不正本就十分困難了,如今生產停下,大人小孩定有性命之憂,這大夫行醫這麼多年,這樣的情況那也是見過的,可結果,都不盡如人意。
一碗碗湯藥灌了下去,情況根本不見好轉,連華嬤嬤臉上都見了頹色。
她看著自家夫人只剩一口氣吊著了,嘴上雖反覆勸她,可心裡卻已有了盡人事聽天命的想法了。
於小靈神思又些飄忽。
對她而言,多少大風大浪都經了過去,一百年開靈識,一百年修煉,十多年轉世人間,喜怒哀樂也都嚐了一遍,她自以為自己已經跟凡人沒有區別了,可誰曾想,就她自以為這一次成算滿滿,卻沒想到直到把體內靈力都用盡了,也沒能有一個好的結果,哪怕讓她把她和徐泮的孩子生下來,也好啊……
兩滴淚從眼角滑落下來,於小靈望著房頂的木樑,聽到腳步聲此起彼伏。
誰來了,誰又走了,在這世間,原不過是最稀鬆平常的事。
“夫人。”暖橘低低喚她。
她眨了眨眼,暖橘連忙道:“法師來了,給夫人送了顆藥!”
於小靈詫異,卻只能微微皺了眉。
暖橘沒有察覺她的情緒,只是將手上的木盒開啟,木盒裡面放了一粒烏黑的藥丸。
“夫人!法師讓您含在嘴裡,說定能挺過去的!”
暖橘十分的激動,捏了這藥丸便往於小靈唇邊送去。
於小靈抿了嘴,向下彎曲的嘴角,透著拒絕的決心。
她把眼睛向下轉了轉,目光掃在那烏黑髮亮的藥丸上,隱隱約約可見那藥丸周邊有靈氣浮動。
於小靈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何德何能,讓青潭為她至此?
他這樣有違天道,已經被害的夜不能寐了不說,這回再將法力凝在丹藥內,讓她服下,她不服下還好說,若今日她不明不白的吃了這藥,興許她能活下來了,可青潭呢?他怎麼辦?還了自己將他從湖中央裡推送到瀧松法師身邊的恩情嗎?
可她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其實,青潭從小便是最有慧根的。
他那時在小木盆裡漂,沒餓死沒淹死卻遇見了她,從此進了潭柘寺。到了三歲便能背誦《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六歲有西來的高僧曾預言他眼下硃砂,道他或可成佛,十六歲與人論道,三年論辯天下,十九歲便得御賜法師尊號了。
青潭的造詣遠在青崖之上,假以時日,定然同他師傅瀧松法師一般,坐化成佛,脫離輪迴的苦海了。
所以,這麼有悟性的佛門弟子,於小靈真的要和佛祖奪人嗎?
她虛弱地笑了笑,幾不可察,又不容拒絕地搖了搖頭。
暖橘詫異,明明法師有辦法,可夫人為什麼拒絕呢?她心裡急得不行,可在於小靈的目光下,卻只好失望退下了。
青潭看到暖橘捧著木盒原樣返還,面上盡是愁容,心下一沉。
她什麼都知道了吧……
青潭目光有些深遠,又有些不可探測。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於小靈這裡沒有任何好轉,一院子人的臉都越發地哭喪了起來,很快他們這些一道跟著夫人上山的人,或許就要抬著夫人的屍首下山了吧。
夫人這麼平易近人的主子,幾乎從來不拿架子的主子,為什麼老天爺要收回去呢?
夫人走了,等伯爺回來,他們又拿什麼交差?
院裡不見嘈雜,只想是上空籠了層陰雲一般,沉重不已。
相比於小靈禪院裡透著的沉重,隔壁那個寂靜的禪院,在被於小霏的人潑了兩罈子酒過去之後,現下又有人輕輕地走進去了。
青潭一路開啟院門,開啟房門,一直走到離於小靈生產的屋子最近的房間時,停下來了。
久不進人的房間,一室濁氣無處安放,可青潭進到房中,這濁氣好像有意避著他一樣,呼啦一下爭先恐後地湧出了房門。
濁氣盡去,青潭關了門,盤腿坐下,周遭一片寂靜,只隱隱可聽到,隔壁禪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青潭自然不會在意的,他現下要做法,用法力整個籠罩於小靈生產的屋子,屆時,外面只會更亂。
青潭嘴角透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這樣子用法力滲入她體內,她總沒有辦法再抗拒了。
青潭在禪房中打坐片刻,斂了思緒,凝了精神,經文在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