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秋風掃落葉,竇先生幾次瞟見座下的女學生心不在焉地盯著青磚看,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嘆氣。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竇先生也不想留,甩著袖子一步不停地出了學堂。
於小靈連忙站起身來,要去喚了暖橘,去打聽一下程氏那裡有什麼訊息,就瞧見崔樂苑的丫鬟瑞秋急急忙忙地往學堂這邊跑,哭喪著臉。
她頓住了腳步,耳邊還聽見崔樂苑說起下晌要去安親侯府的事:“大姑娘病了幾日了,昨日娘說要帶我過去請個安呢。”
她微微抬首,得意地說著,忽的眼睛裡又聚了光亮,拉了於小霏的手道:“妹妹不知道,昨兒太子殿下還專程打發身邊伺候的人過來瞧了呢。”
於小霏剛滿目豔羨地問了句“真的”,就見那瑞秋已經三步並做兩步,跑了進來。
“姑娘!”她急急喊道,來不及行禮便跑到崔樂苑身邊道:“太太方才打發人過來,說下晌不去候府了!”
“不去了?!”崔樂苑一聽就瞪了眼,擰著眉頭看著瑞秋:“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瑞秋想說又有些不敢,猶豫間,崔樂苑又催了她:“說呀?到底什麼事!”
瑞秋再不敢瞞,壓著聲音道:“姑娘,孫家大姑娘,昨兒夜裡,沒了!”
“你說什麼?!”崔樂苑和於小霏被她這句嚇得異口同聲問道。
那瑞秋都快哭了出來,哽咽道:“是真的,太太也是剛得了信兒。”
於小靈在一旁聽著,只覺得渾身似被施了定身法術,動彈不得,而崔樂苑和於小霏,更像是被人抽離了神魂,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瑟瑟的秋風捲起地上的落葉,落葉打著旋兒,又飛舞了起來,好似要就此一舞憑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可惜秋風無情,忽的收回了掌握落葉命運的手,瞬間消散不見,留給落葉的,只有零落。
原定的太子妃突然沒了,朝堂上下一片譁然。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有一貫看不上安親侯府處事行徑的,俱都鬆了口氣;不過似崔家這般,全副身家都拴在安親侯府身上的,可就如喪考妣了。
一連半月,於小靈都沒瞧見崔樂苑穿一件鮮亮衣裳,連慣愛帶著的金釵金步搖,也都不見了蹤影。整個人也萎靡不振的,說著笑著都提不起來精神。
於小霏也不比她好到哪裡去,剛在於小靈眼前生出來的兩分趾高氣昂,立即消散不見了,兩人仍舊冷冷地互不搭理,於小靈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不過程家對程默慧的態度卻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二舅舅程思勵親自出手,打定主意,要替女兒解除婚約。
於小靈隱隱希望他能馬到成功,將程默慧從火坑邊緣一把拉回來。
可惜趙家剛倒了一個太子妃的後臺,再失了北程這一邊可就不好了,因此無論程思勵怎麼出招,那邊俱都禮數週全的擋回來,說什麼都不接的。
雙方過了好幾招,連封氏都有些動搖了,說什麼年紀還小,長大了也許就好了的話,可程思勵卻不願就此罷手,他怒斥了封氏一頓,親自拿了賡貼前去趙家退婚。
程盛見兒子心意已決,借了彭家一隻手,明裡暗裡從官場施壓趙家。趙家本就因著打人犯法的事,顫顫巍巍,這番施壓,只能讓他乖乖交出了程默慧的賡貼。
於小靈隔著屏風,聽見魏嬤嬤和程氏說起此事的時候,高興地差點摔了懷裡的於霆,嚇得於霆拉了她的衣襟說她:“姐姐小心點!”
於小靈連忙笑著應了,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臉,湊過去吧嗒親了一口。
不過魏嬤嬤接下來的話,讓於小靈又有些失望,她說道:“可惜這親退得太急,搞得滿城風雨,大表姑娘再想在京裡說親,怕是要難了。”
程氏也嘆了一聲氣:“慧兒那樣的家世模樣脾性,滿京城也不多的,偏偏這婚事上出了岔子。不過我聽二哥的意思,說是嫁不出去也無妨,他膝下無子,讓慧兒招贅便是。”
這話倒把魏嬤嬤驚住了:“二舅爺真這麼說的?這可真是……不準備納妾了?”
“您不是不知道我二哥的脾性,”程氏說道:“他總覺得這些年怠慢了二嫂,當年二嫂因為生意兒壞了身子,他便有這個意思了……”
兩人越說,扯的越遠了。成華二十五年,也在這樁樁件件的紛雜中,和於小靈揮手告別了。
第二年,一開春,從於秉祖嘴裡聽得的一個訊息,便讓於小靈一不留神,真就把懷裡的於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