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桑、崔氏和於霖全如撲通落水的人忽的被大浪拍上了岸一般,大口地喘著氣,又驚又喜地如同自己活了過來。
於霆和於小靈也大大地鬆了口氣,只有於小霏,神情呆滯地,好似被施了定身術一樣,立在於小靈身前。
於霆見狀連忙跑過來,剛及於小靈肩膀的小身子,擋在了於小靈身前,以保護地姿態,緊盯著於小霏。
手臂疼地火辣辣,心裡卻暖融融。
於小靈攬了攬於霆的肩,看著於小霏,見她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下頜,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並不多做言語,抬腳離開了去。
“姐姐。”於霆不安地回過頭來,小聲喊她。
於小靈勾了勾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
還沒走出於家的穆大夫又被拉了回來,急急忙忙診治了一番,才點了點頭,道:“如此昏睡過去反而好了,夫人身子還算康健,還得用那個方子,慢慢養著精神。”
穆大夫說著,專門叮囑道:“千萬不要讓夫人再受到刺激,凡事順著她說也便罷了,畢竟已經難以清醒了,不瘋癲,已經算是好的。”
於桑聽了,連聲道謝。可於小靈一聽,卻吃了一驚。
穆大夫的意思是,廖氏神志不清了?
於小靈有片刻的失神。
不過半年,於清松猝死,於秉祖病故,連廖氏也失了神志。於家已然天翻地覆了,再不是幾年前,她剛轉世過來之時的於家了。
孩子們日漸成長,上一輩接連故去,果然凡人的命最是脆弱,凡人的世間也最是紛雜。
目光轉過,於小靈看見了於小霏,她渾身散發的陰冷氣息,遮都遮不住了,站在人群中,又像被關緊了幽暗的牢籠裡,在她身上見不到一點光亮。
倒也難怪,於小霏那般瘋狂之態了。
可是世人有比她經歷慘痛的,比比皆是,若人人都似她一樣肆意扭曲,這凡間哪裡還有安定可言?
遠的不說,只說徐泮父母接連故去,十五歲的年紀就被推上了忠勤伯的位置,況他身邊危機四伏,一不留神,刀就架在了脖子上,可她也沒見他怎樣地怨天尤人,怎樣地自怨自艾。
可見,不僅相由心生,命,也由心生。
廖氏安穩了下來,於桑扶著她平躺在了床上,給她蓋上被子,掖了掖被角,面上散發著柔和的光。
想必廖氏能活下來,對於於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幸事了。
於小靈細細打量著於桑,見她同自己剛來時,模樣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可週身的氣息,卻變了很多。以前的她,是父母手心上的嬌嬌女,聰明驕傲,目下無塵。而如今,那樣的她,早已不見了。
魏博良起初到外地求學,於桑不以為意,甚至求之不得,在於家的那兩個月,似乎還有幾分待字閨中的味道,日子過的安靜而舒坦。
可是沒多久,於桑就被無情地遣送回了魏家。夫君不在身邊,沒有孩子傍身,三個妯娌得罪得一乾二淨,婆婆分身乏術,於桑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人,透明的人,默默地自顧自地過日子。
便是這樣,那也是不錯的,至少她吃穿不愁,生活安逸。無牽無掛的於桑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多,卻越過日子越差了。
魏家的中饋握在大房手裡,二房的人在朝為官,二嫂付氏孃家地位極高,三房打理著份額不少的庶物,在這樣的情形下,魏博良不回來,也不來信提及於桑,送到於桑手裡的東西,一天差似一天了。
更加上魏夫人身體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哪裡還有人還記得起於桑這個人。家裡的下人都是看菜下飯的,有一回,一更鼓都響了,於桑還沒等來她的晚膳,待追雲她們去要,要回來的卻是廚房剩下來的冷盤涼飯。
雖則大嫂白氏因為這個,處罰了廚房的人,可廚房的管事,本就是她的陪房,處罰又能罰到哪裡去呢?於桑日漸輕待的生活,只是越演越烈罷了。
於桑回過味來了,沒有魏博良的日子,她不好過。
可是對於這個兩年形同陌路的丈夫,她怎麼肯彎得下腰?
這一猶豫,又蹉跎了兩年。
終於,待於桑鼓起勇氣,要去重拾丈夫的歡心時,也正好迎來了遠道而來的魏博良。
魏博良來的那日,春日的魏府又飄著桃花的香氣了,於桑換了身柳黃色繡纏枝蓮紋的杭綢褙子,挽了個墮雲髻,墜了珍珠耳環,看起來和剛嫁人那會兒沒什麼不同。
她讓追雲幫她把眉毛往低處,畫成了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