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孫大夫住在皇城外,玉珠只有在宮門口候著他。一路上進宮上朝的官員們絡繹不絕,品級高的坐轎子,多是二人抬的,此外還有騎馬的,有些連騎馬都不會騎的唯有騎驢。朝裡的規矩,進了宮城後只有一二品的官員才能坐轎,其餘的都只有步行入宮,故宮門口停了大批的轎子馬匹和隨從。入宮後普通官員不準掌燈,眾人都候著各部堂長官好借光上朝。
孫大夫雖是五品官銜,但太醫院令不必上朝,他到的就有些遲,玉珠遠遠地瞧見他時,天色已經開始發亮。
太醫院在宮城東南角,驗校了腰牌後順利地進了宮。雖說以前玉珠也去故宮旅遊觀光過,但到底都已經闢成了旅遊景區,在一片如潮水般湧進湧出的人群中,什麼肅穆莊嚴都成了浮雲,跟如今面前這壓抑的讓人不敢逼視的宮殿不可相提並論。
路上人不多,除了一身裝備的侍衛們之外,只偶見宮女們低著頭經過。雖說之前顧詠教過她宮裡的規矩,但玉珠畢竟是頭一回進宮,心裡多少有些發怵,不敢四處張望,安安靜靜地跟在孫大夫身後,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模樣。
走不多久就到了太醫院的大門,早有人在門口候著,一瞧見孫大夫就趕緊迎上來,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然後道:“大人您可回來了,大家都在屋裡候著呢。”一邊說著一邊將人往裡頭引。
過了兩道門,才是太醫院的大廳,裡頭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一片綠油油的鵪鶉,襯得屋裡都黑了不少。看得出來,大夥兒對孫大夫都是極為恭敬的,連帶著對玉珠也十分客氣,和她說話的時候個個臉上都帶著笑,只不過這笑容是真是假就不好說了。
玉珠警覺地四顧,除了孫大夫一人穿著緋色官袍外,院內各人都穿得綠意盎然,實在找不到那位傳說中與孫大夫不和的院判大人的蹤影。她剛來太醫院,不好多問,只聽從孫大夫的吩咐去了後面的御藥房做事。
張勝也在御藥房這邊,因他只是個普通吏目,年紀又輕,雖說是孫大夫的弟子,這會兒也不好去前頭湊熱鬧。見了玉珠,張勝十分歡喜,樂滋滋地將她引進屋裡介紹旁的人。
在御藥房這邊的多是些沒有後臺亦或是年紀尚輕的吏目,還有二十來個雜役。太醫院多是老頭子們的天下,何時來過這麼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加上她傳奇的名聲,大夥兒都紛紛過來打招呼,還有幾個自來熟的已經妹子長妹子短地喚著了。
御藥房這邊,除了雜役們要忙些,其餘的吏目卻是閒得很,宮裡那些貴人們生病了自然有御醫們操心,根本輪不到他們,就算外頭的官宦們生了病要請太醫,也多是求御醫門出手,吏目們大多隻有跟著在一旁乾瞪眼的份兒。即便是張勝出身醫學世家,祖父和父親都在太醫院當差,也極少有機會出診,不過他能跟著孫大夫四處看診,就已經惹得諸位吏目們眼紅了。
倒是玉珠,雖說一進來就得了個八品的御醫,但她到底是個女兒家,再怎麼受重視也是枉然,更何況,她一來就被打發到御藥房,顯見不是受重視的樣兒,諸人待她反倒還熱切了些。
頭一天當差,自然也幹不了什麼事,不過是由張勝引著與眾人見了面,寒暄幾句,又在御藥房轉了幾圈,搞清楚了各處的設定和用途。到了正午時分,外頭有人通知說用午飯,玉珠趕緊喜滋滋地跟著張勝去吃飯。
宮裡的御膳,光是想想就流口水,更何況玉珠大早上起來只吃了兩塊糕點,腹中早已飢腸轆轆。玉珠滿心期待地隨張勝到了用膳的房間,才知道御醫和吏目所用的用餐標準時不同的,當然孫大夫的標準更高,不過玉珠在屋裡掃了一圈,沒瞧見孫大夫的人影,想來他不是在自己屋裡用膳,就是出診了。
八品御醫的午餐是三菜一湯,分別是樟茶鴨子、白切雞、油淋白菜和一盅看不出原材料的湯。玉珠迫不及待地夾了筷子鴨子塞嘴裡,頓時皺眉,太老了,且是涼的,再嘗一塊白切雞,跟拿白水煮的差不多,油淋白菜又太鹹,唯有那盅湯還算可以入口。
見玉珠一臉失望,一旁的吏目們也都笑起來,道:“當初剛進宮的時候都以為御膳美味,待到吃到嘴裡才曉得果然不是凡人可受得了的。”
玉珠啼笑皆非,一邊搖頭一邊將湯倒進飯裡,就著湯將飯吃完了,剩下的幾樣菜都給了張勝他們一眾吏目——他們的菜式還要更差些。
下午大夥兒便不再湊堆兒聊天了,玉珠也跟著張勝一起整理書房的書籍。她想起顧詠說起過的張院判,忍不住就跟張勝問起他。張勝臉上顯出古怪之色,尷尬地看了看玉珠,猶猶豫豫地回道:“那是…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