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點點頭,“幸好府裡一直都有穩婆候著,一發作就趕了來,卻是有驚無險,得了個小少爺。”
雖說如此,但畢竟是早產,於孩子不利。只是這樣的話絕不可與旁人說,玉珠跟劉嬸子閒聊了兩句,便告辭回了院子。
只少了一個人,院子裡就空落落的。玉珠一會兒在庭院裡坐坐,一會兒又回房坐坐,左右就是靜得發慌,索性從櫃子裡翻出未做完的女紅來。這還是年初的時候去鎮上買的布,說好了要給秦錚做件夏衫,結果一直耽誤著,到如今也還有兩隻袖子沒做成。
到底不是這塊料,玉珠才做了小半個時辰,就熬得兩眼發紅,肩膀也痛得厲害,手裡的活兒卻只做了一半。心裡煩得很,將衣衫扔到一旁,又尋了紙筆來給劉家兄妹寫信。
嘮嘮叨叨地將京裡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兒揀重要的說了些,不免要將秦錚狠狠誇讚一番,末了又問起玉溪村的瑣事,地裡的莊稼可熟了,高嬸子的風溼可好了些之類……
林林總總地最後竟寫了許多頁,也不知到了什麼時辰,這才睡下。
第二日大早就醒了,胡亂地吃了幾口糕點,喝了杯水,就拿了些銀兩出門。李氏那邊得了位小少爺,她自然要去探望的。只是手裡實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少不得要在街上尋訪一番。
鄭家這樣的豪門世家,一來瞧不上那些金銀珠寶之類的俗物,二來玉珠也沒那麼多本錢去淘換什麼好寶貝,思來想去,也找不出什麼好東西送人。最後還是在銀器店買了套長命鎖並手鐲腳鐲一共五件,雖說沒什麼新意,卻是圖個吉利。
從銀店出來,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著,不自覺地竟到了象山書院門口。書院大門緊閉,玉珠在門口站了許久,仍舊沒敢去敲門,腦子裡胡亂地想著,也不知阿錚在書院裡怎樣了,睡得可好,吃得還習慣,與同學處得好不好……
正抒情地想著,沒留意身邊多了一個人。
“啊——”轉身的玉珠嚇得猛地後退了好幾步。
“是……莫山長?”玉珠看清來人的長相,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莫禾一貫地儒雅風度,朝玉珠微笑,柔聲道:“怎麼到了門口也不進去?”
玉珠連忙搖頭道:“不不,我還是不進去了。阿錚這會兒許是在讀書呢,我進去不過是耽誤他時間。”
莫禾見她這般,笑著點點頭,幾步走到門口將門推開,眼看著一腳就要踏進大門了,忽然又回頭朝她道:“秦姑娘可會下棋,不如陪老夫下兩盤。”
玉珠是個道地的臭棋簍子,以前秦父在世的時候就沒少被她荒唐的下法弄得哭笑不得。莫禾剛開始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只以為她棋藝高明,偶有的怪異之處也當是後著,直到走了小半,局面仍是混亂,才知道這姑娘只是個自以為是的高手。
因她是個女娃,莫禾也沒下殺手,到終局時才贏了兩個子。玉珠反正是不曉得,還摸著後腦勺一臉傻笑地說道:“我覺得今兒下得特別順,不如我們再來一盤。”
莫禾一臉微笑看著她,緩緩道:“正巧是學生們休息的時間,秦姑娘若是想去瞧瞧令弟,這會兒是正好不過。”
“果真如此?”玉珠激動地站起身,果斷地起身朝莫禾告辭,一轉身快步朝學堂處走去。待她剛出門,莫禾趕緊將棋子收起來,又把棋盤一併搬進櫃子裡鎖好,末了才鬆了口氣,揮袖擦了擦額角的汗。
這廂玉珠出得門來,問了院裡打掃的雜役去學堂尋秦錚。
才進學堂的大門,就聽見裡頭吵吵鬧鬧的聲響,有斥責有喝罵,還有不少人在一旁幫腔。玉珠懷疑是秦錚被人欺負,趕緊貓著身子從花叢後閃過去。
離得近了,才瞧見場子裡的情況,可不是一群半大的少年在鬧事。
正中央坐在地上被欺負的是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穿一身寶藍色的圓領寬袖綢衫,腰間用大紅色絡子繫著枚碧綠的玉佩,看打扮倒也是個非富即貴的,只是一張小臉上滿是灰土汙泥,黑眼睛裡還含著淚,一副可憐兮兮的小媳婦樣兒。
看清楚不是秦錚,玉珠這才鬆了口氣。她自知自己的身份,這樣的場合萬萬不能出頭,不然便是給秦錚惹麻煩。於是把腦袋往回縮了縮,別過臉去不再多看。
場子裡又是一陣鬨笑吵鬧,玉珠的心也跟著跳了跳,腦子裡總是那個少年含淚的雙眼,心裡被什麼東西勾著,難受得很。猶豫了半晌,終是再睜眼朝那邊瞧去,這一眼直把她嚇得魂飛魄散,那推開眾人衝進來的一臉正氣的瘦高少年不是旁人,駭然就是她的寶貝弟弟秦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