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不長也不短,她很努力地去學著融入這個於她而言十分陌生的世界,事實上做到這一點並不難。然後最古怪的,就是這個握著傘靜靜走在她身旁的人了。說是師父,可從不勉強她去做捉妖除魔的事,無論她是逃走還是遲到,都不過是淡淡的一句話:下次記得便好。而她的下一次從來沒有準時過。
就在他的故意縱容下,她甚至連一隻小妖都無法捉住。自然,那隻願意自投羅網的小狐狸除外。
本來這樣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心和愜意,可她每每想要與這個名義上的師父親近些時,他卻會找些不痛不癢的藉口躲開,彷彿她是攜帶病菌的怪物一般。每到這種時候,她就會傷心不已,默默地走開獨自舔傷口。久而久之,她也漸漸習慣了這種平靜無瀾的生活,決心要把自己培養成當代最為成功的一隻米蟲。既然要成為一隻米蟲,那是不是應該找一個賣米的才成?
雨漸停,山間的竹葉隨風沙沙作響,每一片都被雨水滋潤得格外蒼翠。駱小遠躥出紫竹傘外,一邊往前跑一邊摘葉子玩。白沉漸漸落在後頭,思緒有些雜亂。
他收起紫竹傘仰頭望去,頭頂那片竹葉尖上還凝著一滴雨水,陽光透過密密層層的竹葉照射到下面的,僅剩一點餘光。然而便是這點餘光,卻將這滴水珠折射得流光溢彩,耀目無雙。他的心上彷彿也有這麼一點餘光,不經意地留在了那裡,再也揮散不去。
自四年前她醒來的那一刻起,他便猜到有人做了些什麼,代價又是如何。那個人縱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卻依然像那餘光,縱然落下的只是一點點,卻輕易做到了他無法做到的事。
心裡似是遺憾,似是失望,又惟是其他情緒,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輸了。
苦笑著抬頭,水珠終於自葉尖緩緩落下,恰巧滴落在他伸出的掌心上。他緩緩收起手掌,默默掐算了番。那個人 ,也該是時候回來了。
兩人走出竹林已是落暮時分,山道上格外幽靜。餘暉懶洋洋地鋪灑在落滿葉子的小路上,駱小遠踩著葉子往前跑,可還未跑出多遠,便突然聽到不遠處的山林中傳來一陣呼喊聲,尖利刺耳,似是在求救。
她回頭去看白沉,卻見他已從身後抽出木劍朝呼救的方向奔去。想了想,她也跟著一路跑過去。可跑著跑著,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條路好像是通往……百鬼林的。不是吧?白天好不容易逃掉了,晚上又得去?瞄了一眼在前面跑得飛快的
師父,她還真沒理由不講義氣地先溜走。想了想,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跑。
待到了百鬼林,林中已是一片狼藉。地上躺著幾匹血淋淋的馬,正大睜著眼睛苟延殘喘,馬的四周皆落滿已經散架的木推車,車旁則堆著許鼓鼓的麻袋;幾個看似魁梧彪悍的大漢正手執大刀聚攏在一起,本該霸氣十足的臉上鼻涕眼淚一大堆,十分驚恐地背靠背站著,朝四周倉皇環顧;還有幾個瘦弱的小廝圍在一頂轎子旁哭哭啼啼,顯然都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駱小遠看到這種情形,拉了拉白沉的衣角,小聲問:“是山賊?”
“還不知道。”他搖了搖頭,隨後緩步走過去。
不料那幾個大漢一見有人靠近,立刻戒備地揮舞著大刀,帶著驚恐的聲音喝問:“你們是誰?別過來!”
白沉停下腳步,開口道:“我是七得山的道士,你們遇見了何事?”
對面站著的所有人都微愣,然而不過片刻便露出欣喜若狂的笑意,甚至還有幾個人壯著膽子跑過來,圍著白沉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我們是路經這片林子的,本來聽山下的村民說此林子鬧鬼不想進來的,可看天色已晚又心急趕路去金和鎮,便想著抄近路。可誰知才進林子沒多久,便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哭……”
“不對,是有人在笑。”一旁的小廝插嘴道,“也不知是哭還是笑,可那聲音聽著真慎人,好像就在耳邊說話一樣。”
“對對,我們幾個都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了,”又有人插了上來,“可就是看不見人。然後沒多久,我們的馬就跟發了瘋似的在林子裡四處狂奔,好像在衝撞什麼東西。緊接著又聽到幾聲奸笑,所有馬都猛地一頭撞上樹死了。”
白沉聽完七嘴八舌的陳述,略一沉吟,問道:“那可有人受傷?”
“那倒沒有。”幾人皆搖頭。
聞言,他有些哭笑不得。
自上次一戰之後,冥妖魔三界都太平許多,並不會隨意傷人。只是這片百鬼林平日少有人跡,偶爾也只有他來修習道術,故而這些沉寂許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