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手帕換下那條沾血的手帕,幸好這時咯血也漸漸止了,蕭煥靠在我肩上閉目調息了一會兒,開口說:“蒼蒼,就扶我在這裡休息一下。”
我點了點頭,把軟榻上的桌子移開,將幾個扶手枕堆起來,然後拔下蕭煥發髻上的簪子,把他頭上的玉冠取下來,扶他在枕頭上靠好。
窗子上本來就有厚厚的絲絨窗簾,我把它放了下來,轉身出去叫馮五福送一床被子和一盆熱水過來。
馮五福看到我衣襟上濺到的血,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兒,臉色白了白,點頭叫人準備東西去了。
我等熱水和棉被送來,就把其他人都擋在門外,把東西接過來回去。
幫蕭煥擦拭淨了手上和嘴邊的血跡,替他掖好了被子,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靠在榻邊:“蕭大哥,你告訴我,你還有多少時間,是不是……是不是連新年都熬不到……告訴我吧。”
他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髮,笑了笑說:“蒼蒼,昨天晚上你說要送我壽禮,我還很想看看你會送我什麼呢。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酈兄不是也說過,寒毒經常會牽動血氣吐血的,不要緊的,不用擔心。”
我把臉埋在他手心裡點了點頭,這個現在還熱著的手,有一天一定會涼吧,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想起來真是遙遠。我曾經還以為,一輩子也就是那麼一彈指間的事,就那麼和一個人,平平淡淡,幾十年也就過去了。現在連明年的事情都遠的讓我不敢考慮,太后說的對,總有一天,你會想起那些年少輕狂時犯下的錯,會想起那些再也不會回來的人,只是我也許不用等到上了歲數,就會一無所有的來緬懷那些曾經幸福的日子。可是我不要像太后那樣一輩子待在這個牢籠一樣紫禁城裡,如果蕭煥不在了,我忍住心酸,繼續想下去:如果蕭煥不在了,我一定要從這裡出去,外面的天地還廣闊的很,我甚至可以搭船出海,真正去西洋那些國家看一看,有意思的事情還多的是,不是嗎?
“不要哭,”蕭煥輕咳了兩聲說,他艱難的支著肩膀,輕拍著我的背安慰:“真的不要緊,不要哭,蒼蒼。”
我這才發現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俯在榻上失聲哭了出來,我坐起來緊緊抱住他的身子:“蕭大哥,不只明年,後年大後年,我年年送禮物給你,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他沉默著,我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我說著玩兒的,哪兒有人能永遠待在一起,連茅房都不要去了嗎?只是現在,”我頓了頓:“讓我多抱你一會兒吧,一會兒就好了。”
蕭煥終於睡下,我有些疲憊的關上暖閣的門退出來,馮五福滿頭大汗的等在門口,看到我出來就急著壓低了聲音問:“怎麼樣了?”
“睡了。”我回答,想了想拉住他問:“你跟我說,萬歲爺往日常常會吐血嗎?”
馮五福跺了跺腳說:“一次兩次就嚇死人了,哪裡敢常常?萬歲爺小時候是會間或吐血,可年齡漸長之後就好多了,爺這幾年身子一直很好,誰知道這半年又連連……”一邊說一邊不住的頓足,又不敢弄出了大聲響驚動蕭煥,只好在哪裡搖頭低嘆。
嘴上總說沒事沒事,原來還是騙我的。我想交待馮五福讓他這幾天把雲遊在外的酈銘觴找回來,又想大概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找到這位神龍不見首尾的大叔,正僵著,養心門外慌慌張張的跑來一個小火者,邊跑邊喊:“儲……儲秀宮出事了……”
我跳起來按住他的腦袋:“叫什麼?不知道萬歲爺在休息,再叫打爛你的頭!”
那小火者估計是沒見過這麼兇的宮女,有些委屈的抱住頭,稍稍放低了聲音,臉上的驚懼之色還是沒有褪去,說話結結巴巴:“真……真的出事了,人死了好多……隨……隨行營的人都往哪裡趕,孫……孫大人要我來告訴石大人一聲。”
他嘴裡的孫大人是隨行營繼統領之下的執事之一孫定寬,我聽到儲秀宮死人了,連忙拉住他問:“到底怎麼回事?都死了誰?”
小火者這時才驚魂始定,說話稍微伶俐了一些:“據……據說是闖進刺客來了,好厲害的刺客,隨行營的大人們都壓不住,儲秀宮的人全死了,皇后好像也……”他不敢說不敬的話,以手做刀在脖子裡比劃了一下。
說什麼皇后也死了,我不就在這裡的?我心裡一緊,想起來交待小山和嬌妍時不時要假扮我,儲秀宮的人全死了,她們會不會也在其中?
沒空多想,我抓起早就聽到聲響過來站在一旁靜聽的石巖說:“我們去看看。”
石巖點頭跟上,我們沒走兩步,西暖閣的門就咯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