慮弒君立幼吧。
能不能不要再爭了,這句話我說不口,因為明白,就算說出來了,那兩個人的腳步也不會就此停下,他們早已陷入深淵,再也無力自拔。
從山海關歸朝後,蕭煥一連幾天都召我侍寢,有意無意的,那些太監宮女看我的眼神有了點微妙的變化,連一向和我保持距離的嬪妃們也開始陸續的往儲秀宮跑,覺得我得寵了,要來拉攏拉攏關係?有點好笑。
快到新年了,後宮女眷的親屬都得到了許可,進宮看一看自己被關在深宮裡的親人。我以為來看我的會是哥哥,但是沒想到來的卻是父親。
現在我是皇后,父親進了屋就要跪拜,我連忙說:“國丈免禮。”然後藉著這工夫打量父親。
父親鬢邊的白髮似乎多了些,面龐雖然清癯,精神卻依然矍鑠。算起來自從大婚後,我還從來沒有和父親離得這樣近過,以往我也會出宮,但總是直奔吹戈小築去找哥哥和冼血,從來沒有回家去過。
父親抬起了頭,我連忙收回目光,把父親往裡面的軟塌上讓:“國丈請坐。”
父親又行禮說:“謝娘娘賜座。”才在軟塌下首坐了。
父親坐下後,依照慣例說了些家裡的事情,說一切都好,聶姨很想我之類的。我隨口應著,氣氛有點僵。最後父親停下來看著我,我明白這是還有話不便給人聽到的意思,就對站在一邊的小山說:“你帶這些人都出去吧。”
人都退了出去。父親依然沉默著,我也低著頭不說話,隔了很久,父親終於開口:“戶科給事中申長流,如果這個人遞了摺子,希望你能通知我。”
戶科給事中申長流,德佑六年殿試的一甲第三名,自高中後一直被放在翰林院裡,今年秋天才被擢升為戶科給事中,申長流在翰林院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清高孤狷,和朝內任何權貴都從不往來。讓我注意他,就是說申長流有可能彈劾父親了。
自從蕭煥親政,在奏摺上批朱的權力從內閣被收回司禮監後,父親雖然還能看到一般的奏摺,但是這種彈劾大臣的密摺他就看不到了。因為這段我和蕭煥親密,經常出入養心殿,就要我幫忙打探訊息嗎?
我點了點頭:“知道了。”
父親又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臘月三十是你孃的忌日,如果那天你能得空出宮的話,就好了。”
提到我娘,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十幾年來一直藏在心裡沒說過的話衝口就出來了:“什麼我孃的忌日,你也不知道我娘是什麼時候死的,就把她離家出走的那天定為她的忌日了吧。”
父親猛地站起來,扶著桌子的手有些抖:“你聽誰說的?”
我低下頭沒說話。
父親慢慢的把手從桌上移開,隔了很久,我才聽到他輕輕的嘆了口氣:“能出來的話最好,不能的話就罷了。”
說完了這句話,父親轉身就走,他走的太急了,袖子裡有個牛皮紙包掉了出來,父親頓了頓,還是彎腰把那包東西撿起來,放到門邊的小几上,一言不發的走了。
我等父親走遠了,才站起來走到門邊把那個牛皮紙包拿起來開啟,紙裡包著的是芝麻糖。爹剛把我從河南老家姥姥那裡接到京城的時候,我天天在家哭著不吃飯,爹下朝了就常常抱著我到前門大街的查樓去聽戲,那時候我最喜歡吃的,就是大柵欄邊一家點心鋪子裡賣的芝麻糖。
長長的扭成麻花形狀的芝麻糖已經摔碎了,我捏起一塊放在嘴裡,甜甜香香的,還是記憶裡的味道。
小山走進來,看見了我就說:“小姐,老爺頭一回來,怎麼沒坐多久就走了?”
我把手裡的紙包塞給她:“拿去和別的人分了吧。”
小山接過來點了點頭,說:“對了,小姐,我進來是想告訴你,太后那邊派人來請你過去一趟。”
我父親才剛走,太后就讓人來叫我了嗎?我抬頭看了看窗外,慘白無色的隆冬的天空,透著絲絲冷意,不是我喜歡的天氣。
上卷:王風篇 第二十二章
穿過冬日裡冷清的慈寧花園,來到慈寧宮,宮裡居然寥寥的沒有幾個人,太后的貼身女官嬌綠把我領進暖閣裡。
暖閣裡沒有點燈,有些陰暗,太后坐在靠窗的軟榻上,她身邊還站著一個陌生的太醫。看到我進去,太后招了招示意我過去。
我走過去行了禮,問了安,太后一面讓我在軟榻下首坐下,一面笑著說:“皇后前幾天抱病在床,我沒能去探望,近來身子可好了?”
我前幾天被困在山海關,別人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