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煥也不否認,笑了一笑:“這是我自小文定的未婚妻子。”
白衣年輕人像是被噎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有些古怪:“我說蕭公子,你不要跟我說,你是那種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乖乖坐在家裡等著娶一個你根本連她的腳趾頭都不想碰的女人吧?”
蕭煥還沒有回答,醉眼迷離的蒼蒼就截住話頭嚷了起來:“誰的腳趾頭連碰都不想碰了?我這麼聰明溫柔美麗可愛,誰要碰我的腳趾頭,本姑娘還不給他碰呢!”
她一邊嚷,身子一邊就朝柳樹後的湖面歪去了,蕭煥連忙上前一步攬住她的肩膀,結果卻被她一個酒嗝噴了一臉的酒氣,只好微微苦笑的向白衣年輕人點頭:“叨擾徐兄了。”
白衣年輕人看蒼蒼實在醉得厲害,也不再多說,側身一讓:“上船吧。”
蕭煥抱起已經攀住他脖子,像摟剛剛那棵大柳樹一樣吊在他身子上蒼蒼,順著船伕搭起的木板走到船上。
不大的扁舟之上,除了白衣年輕人之外就只有一個划船的老者。可容兩三人屈膝而坐的船艙內架著一隻四方的小桌,桌上一個紅泥小爐,淺金色的美酒盛在粗瓷的大壺中,騰騰的在爐上冒著熱氣。
他們上船在艙中坐好,划船的老翁一撐堤岸,小舟又滑向夜霧漸濃的湖面。
蒼蒼這會兒倒乖了,上船就倒在艙中的軟墊上呼呼大睡,連一聲都不吭。
白衣年輕人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柄木勺,又拿出一個粗瓷大杯,將早已煮透的竹葉青勻進杯中,笑道:“這一壺酒可是特地給蕭兄溫的,來嚐嚐看如何?”
蕭煥笑了笑,拿過杯子啜了幾口,點頭:“山西褚家的上品竹葉青,聽說山西褚家每年才釀一百壇上品的竹葉青,只贈好酒客,這一罈酒,可是千金難求。”
白衣年輕人撫掌而笑:“果然就你的嘴巴最精細,立刻就能說出這酒的來歷來。”
蕭煥也笑:“我有一位師長極嗜酒,他曾專程到山西,住在褚家三個月,治好了褚家當家的心病,所以褚家那年的一百壇竹葉青,就都給他帶回了家。”
白衣年輕人笑起來:“這叫巧取,有趣味,我還真想見見你那位師長。”他笑過之後,就仰頭一口氣飲下杯中的美酒,擊桌為拍,曼聲而吟:“生為何歡,死為何苦,王孫逐塵,紅顏白骨,浮沉千古盡黃土!”聲音高昂,尾音直入雲霄。
吟畢,他重新把酒杯填滿,遙遙向蕭煥一敬,烈風樣清明的眼中有一絲閃爍。
白衣年輕人是靈碧教光明聖堂的左堂主徐來,靈碧教雖然是正派敬而遠之的邪教,他卻交遊廣泛,在少年一輩的俠士中聲望也還不錯,三年前,他無意結識了眼前這位自稱叫做蕭雲從的年輕人。
那時他為貧苦的佃戶求公道,隻身一人來到稱霸蜀中的風雨莊中。原來不過是想七分說理三分威逼,沒想到風雨莊妄為已久,竟然不顧江湖道義暗設埋伏,他猝不及防身中數劍,險些命喪當場。
滿身浴血的殺出重圍,激憤之中他殺紅了眼,折身去殺風雨莊的首腦。
身側的敵人一個個倒下,氣力一點點耗盡,滿目的血色中,他見到了風雨莊莊主身側的那個年輕大夫,一身青衣一肩藥奩默然靜立,似乎連一滴血色都不堪沾染。
他以為他是不懂武功的大夫,一柄瘋了樣的長劍自然而然避著他擦過,沒想到被他留在身後的年輕大夫卻突然一手扣住他的脈門,肩膀一震,他的長劍瞬間移手,耳側那人的語聲清晰:“你殺得太多了。”
他大驚之下拼盡全力一掌推出,逼開身側新添的這個敵人,怒吼:“不讓我殺,難道讓我等著給這些卑鄙陷害的無恥之徒殺嗎?”
似乎只是猶豫了一瞬間,眼前一花,他的長劍居然飛回了手中。年輕的大夫放下肩上的藥奩,向他一笑:“殺到這裡也夠了,我來助你出去。”
風雨莊的殺手們依舊源源不斷地撲上來,他已經在這裡殺了太多的人,如果不能把他斬於樓中,風雨莊辛苦建立的威嚴將不復存在,是他逼迫對方盡了全力。
難道真要因為這一時義氣為這群宵小之徒陪上性命麼?悔意剛剛湧上心頭,脊背突然靠上另一個脊背,年輕的大夫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了他,同時也護住了他的後背,乾脆的判斷形勢:“從後莊出去要簡單一些。”
看著自己請來的大夫也躍入了站圈之中,風雨莊主沒有絲毫躊躇,單手揮下,更多刀劍向他們衝來。
形勢更加危急,他卻精神一震,剛剛泛出的絕望一掃而空,長嘯一聲,揮舞長劍重新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