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蕩蕩的街巷中,蒼蒼覺得自己想到了很多東西,但隨即又忘記了,只剩下越來越大的雨聲,落在她的傘上,就像落在了很遠的地方。
可能是接近黃昏了,路上並沒有什麼行人,偶爾有幾個披著蓑衣的貨郎,挑著擔子,也不上來招攬生意,從她身邊匆匆經過,很快在雨霧中走遠。
自從下午趁那個總也不肯告訴她姓名的黑衣年輕人出門,偷偷遛出來閒逛開始,已經過了很久了吧。
反正也不擔心他找不到自己,手有些酸了,換了個手臂撐傘,蒼蒼晃晃悠悠的,不打算停下來。
有一陣很淡的藥香從街角傳了過來,夾在雨水的氣息中,有些飄忽。
蒼蒼轉頭,看到街邊的一家藥店,黑底紅字的招牌,木質的店門半掩,門口掛著一面藍布的門簾,是走到帝國的任何地方,都可以輕易找到的那種普通的藥店。
在杭州城的時候,他們兩個一起落水,他給自己抓治感冒的藥,去的是不是就是這種藥店?
恍惚了一下,她轉身,隨意的走進那家藥店。
琳琅排列的藥櫃前,抄手坐著一個披著棉襖的小廝,見她進來,禮貌的笑了笑。
蒼蒼也笑了笑,聽到藥店深處的一側,有一個掌櫃一樣的人在說,有些哭笑不得:“再加五兩?客人您不要開玩笑好不好,我也只是個開藥店的,您叫我怎麼跟您稱藥?”
接著有另一個人輕咳了兩聲,不慍不火的語調:“我不是在跟掌櫃開玩笑……那山楂就只五兩好了……”
有第三個人“哧”得笑起來,夾進話來:“陳皮五兩山楂五兩冰糖五兩,你怎麼不就直接把這些東西煮煮吞下去得了,也不用再加別的藥了……”
第二個人又很低的咳嗽了一聲,居然真的像是要考慮這個建議:“如果單是這些就能管用的話就好了……”
他們的談話聲中,蒼蒼轉身,把目光投向那個方向。
逆著光的櫃檯旁邊,站著兩個年輕人,白衫的那個,邊笑邊隨手撥弄著櫃檯上碾藥的銅杵,青衫的那個,曲起手指壓著櫃檯上的紙張,另一隻手握筆,看樣子像是在邊寫藥方邊叫掌櫃稱藥。
櫃檯後的掌櫃,提著一柄黃銅的小秤裡,小山一樣的堆著幹山楂片。
聽到門口的響頭,他們一起轉頭看過來。
被風雨捲起一角的藍布門帷旁,蒼蒼站著,手中的油紙傘上,有雨滴慢慢的滑下來。
撥著銅杵的手停住了,白衣的青年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終他笑了笑,合上嘴。
都靜了那麼一刻,那個一身青衫的年輕人手中的筆動了一下,然後他把筆放下,抬步向那邊走過去。
“蒼蒼。”笑了一笑,蕭煥卻沒再說別的話,在她面前站住腳步。
離得近了,他的側臉在逆著的光裡看起來有些蒼白,蒼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然後抬頭:“你生病了?”
笑了笑,蕭煥也看著她:“有一些,沒什麼。”
“是沒什麼,只不過前一陣子吐了兩次血,還有今天早上起床後就一直咳嗽出冷汗連站都不太站得起來而已。”沒眼色的插進話來,徐來笑著走過來攤手,“先說明啊,昨天晚上不是我要讓他睡地板的,是他自己費盡心思,硬是輸了兩局棋給名聲昭著的臭棋簍子我,十分辛苦的把床輸給我睡的。”
圓圓的眼睛驀然睜得更大,蒼蒼把目光移到徐來那裡停了停,又移回到蕭煥臉上,她很輕的吸了口氣,說:“我被人抓走了,你一直都沒找我……”
她側了側頭,很快又說:“不過那個人其實是我爹派來帶我回家的,所以我也沒什麼危險。”
“還有,”她有些得意的笑了,“我這些天已經罵過你很多次了,昨天還把蘇州城牆上貼得你的畫像扯下來,放在泥裡狠狠踩了!”
她的笑容很快隱去,露出一些生氣的表情:“不管你是不是被別的事纏住了身,是不是知道我沒有危險,但是你這麼多天不來找我,我很不高興!我想過很多次了,如果哪天再見到你,一定狠狠罵你一頓,然後轉身就走!”
她揚了揚下巴,做出些施恩的樣子:“不過呢,看在你正生病,可能跑不多快去追我的份兒上,這些過場就省了算了。”
一口氣把這些話都說完,她放下手裡的傘,跨出一步,抱住眼前這個人的身子。
帶著草木清華的熟悉味道撲上鼻尖,蒼蒼覺得自己的嘴角彎了起來:“蕭大哥,”她說的清晰輕快,“我很想你。”
有一雙手臂也慢慢的環住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