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鍾豐琰還是決定先問清楚這個年輕人的來歷,以防他是武林名門之後。
“我姓蕭。”溫和淡然的笑著,那個年輕人的烏黑雙眸沉靜如水,看向鍾豐琰:“草字蕭。”
為他並沒有說那些“免貴”“不敢”的客套話而有些不滿,鍾豐琰暗暗皺了眉,把心中的各派名家比較一下,只想到蕭是國姓,記不起來有什麼蕭姓的名俠,口氣冷淡下來:“那麼蕭少俠倉促造訪,所為何事?”
“為了九年前的一樁舊事。”依然笑著,年輕人清淡的聲音也沒有多少起伏,“我想冒昧來問一下鍾幫主,當年嚴瞬開、魏西辰,還有鍾幫主三位,在京城槐水街的李府,做過什麼?”
宛若滾雷從頭頂響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鍾豐琰按住了椅背,一字一頓:“你是誰?”
九年前那件隱秘的事,自從過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提及。
深埋於黑暗中的交易,無辜者的鮮血,第一次殺人後的心悸驚慌,統統都被埋藏在了時光的最深處,不再被人觸碰。
全身的骨骼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鍾豐琰用盡全身力氣,瞪住眼前的年輕人:“你……是……誰?”
明澈的黑眸中浮上一絲瞭然,年輕人沉靜的目光中多了些淡淡的悲憫:“德綸十七年五月二十一,時任內閣首輔的建極殿大學士李驛暴病身亡,在李閣老去世那晚,三位是否在李府中?”
冷汗一滴滴滑過臉頰,太陽穴中鼓跳如雷,視野正中那個年輕人的身影卻清晰的一如九年前那晚在自己眼前鋪灑的月光。
是他們殺了那個清瘦矍鑠的老學士。
三個有野心的年輕人,躲藏在李府的花圃中,趁著濃黑的夜色,跳出陰影,抓住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
乾脆利落的分筋錯骨手,開山掌迅疾得拍向老學士的後腦和胸口。
連一聲驚呼都沒來得及發出,瘦弱的老人從他們手中脫出,抽搐著倒在地上。
德綸朝最德高望重的老臣就這樣死在自己家的花園中,第二天趕來的太醫也只得出了閣老死於中風的結論。
九年過去了,當年那個僱傭他們殺人的元兇早已有了不同於當日的勢力,九年之後,像當初那個人許諾過的一樣,他們分別功成名就,有了夢寐以求的地位和權勢。
九年之中,他不是沒再殺過人,然而那晚指尖下老人的身軀抽搐的觸感,卻再也不能被忘記。
從他們親手殺害了那個無辜的老人之後,罪孽就開始累積,層層深重,無法停止。
牢牢鎖住眼前的年輕人挺拔的青色身影,鍾豐琰像是終於明白了一些那個姓氏的意義,幾乎是艱澀的,他慢慢開口:“你是……皇家的人?”
沉默了一下算是預設,年輕人才再次開口:“我今天前來,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得到鍾幫主親口承認,李閣老,到底是不是死於三位之手?”
這樣的問法,已經證明他有八九分確定了鍾豐琰他們兄弟三人,就是當年殺害李驛的兇手。
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慘淡的笑起來,鍾豐琰點頭:“是,李閣老是我們三個人殺的。”
對面又沉默了一下,似乎年輕人也被這個早已確定的訊息一時震住。隔了一會兒,他才接著問:“那麼指使你們的人……”
“還用我說麼?”慘然的笑著,鍾豐琰靠回椅中合上雙眼,“當年情況,李閣老如果去世,對誰最有利?”
這次年輕人沉默了,良久都沒有再說話。
李閣老去世,內閣首輔空缺,最有可能獲利的,是內閣的另外兩位輔臣——內閣次輔凌雪峰,文華殿大學士幸羽。而最接近首輔之位,最終也確實接替李驛成為內閣首輔的,是如今的帝國第一臣凌雪峰。
清冷的漕幫會堂中,鍾豐琰獨自坐著,目光透過深廣的大堂,看向遙遠的天際。
那個年輕人已經走了,就像他說的那樣,等問過了當年的事,就禮貌的告辭出去,再沒有說別的話。
所以現在諾大的會堂,空空蕩蕩的聽得到風聲的迴音。
有一個幫眾匆匆自會堂門前走過去,看到大堂正中坐著的自家幫主,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今天幫主的身子似乎有些佝僂,完全沒有平日精幹的勁頭,像是突然老了很多。
猶豫了一下,那個幫眾還是懾於幫主的威嚴,低頭從堂下走了過去,沒有停住腳步。
武昌城外的留雲客棧內。
徐來先是抓著桌上倒滿竹葉青的酒杯,一口氣喝乾,才吁了一口氣,對著桌子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