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們二人禮遇有嘉,並無一絲不快,絕非作假。
“夫人請回避。”李敢也跟著道。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我被他們弄得摸不著頭腦,思緒一片混亂。
他們二人已經搭弓拉箭,瞄向遠處林中的獵物,我茫然回身,一步三顧。
就在我剛走出數丈遠時,忽然耳畔一陣凜冽的風捲起,夾雜著錚鳴一聲,擦過我的髮絲。
霎時,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猛地回身,卻為時已晚,再無法挪動腳步。就在身前不遠處,方才還在談笑的兩人,皆沒了聲響。
李敢仍保持著拉弓的姿勢,可仔細看去,那一隻鐵箭,直直插入他的頭顱,正中額心!
鮮紅的血液從空洞的傷口中噴湧而出,染紅了衣衫和身下駿馬,他嘴角抽動了幾下,墜落馬下,因為驚恐而大睜的眼睛,再也沒有闔上。
霍去病拉到一半的弓弩,僵硬地停在半空,此刻,我已不能呼吸,喉頭似被一雙大手緊緊箍住,甚至連完整的聲音也發不出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霍去病反應極為迅速,立即調轉馬頭,只見林中黑影一閃。
“莫要走動!”霍去病大喝,我不顧內心的恐懼,一步奔至李敢身前,如我所料,那支鐵箭十分眼熟,上面刻著一隻狼頭!
我踉蹌著後退,這是一個局,一個精心安排的局…
忽而林中大動,不知何時,大批人群從四面八方聞聲趕來,將我們三人團團圍在中間。
“郎中令被射殺!”
登時有人呼喊,霍去病被堵在場中,而那一閃而過的黑影,早已不知去向。
在我看到劉徹緩緩靠近的陰鶩神色時,我只覺得天旋地轉。
這一劫終是逃脫不掉。
98
98、不許人間見白頭——宮變 。。。
“叔父!”李陵奔在最前方,猛地從馬背上骨碌下來,托住李敢屍身,慟哭不止。
眾人皆聞聲下馬,為這一幕而驚心,一時間眾說紛紜。
“您一生馳騁疆場,為何如此之快,便追隨爺爺去了!”李陵睚眥欲裂,沉痛的呼聲,令眾人無不嗟嘆。
李敢雖意氣用事,卻乃赤膽忠君之良將,李廣自裁沙場,短短時間內,他兒子便也意外身亡,如何不讓人惋惜。
很快,李陵便發現了李敢頭顱中的鐵箭上,刻著那個醒目的標記,他猛然抬頭,死死盯住霍去病。
“驃騎將軍,你太教朕失望了!”劉徹重重走過來,霍去病手中還握著那來不及放出的箭。
霍去病抿住嘴唇,屈膝跪下,劉徹上前一把拉過他的鐵箭,狠狠砸在肩頭。
我眼見他雙肩一沉,仍是倔強地不肯開口,心裡便如同刀絞一般,為何不解釋?分明是有人陷害…
“驃騎將軍絕不可能為之,望陛下明察。”趙破奴從人群中掠出,握劍屈膝拜道。
“我李家世代忠良,今日,陛下定要給微臣一個說法,不可讓叔父枉死獵場!”
“英年早逝,可嘆,可嘆…”
“那鐵箭正是驃騎將軍…”
“朕要一個解釋。”劉徹繼續逼近。
霍去病環顧周圍,忽然仰天長笑,眾人立即安靜下來,良久,他桀驁道,“如您所見,如眾人所想,臣無可辯解。”
“不是他,臣妾親眼所見。”我再也無法容忍,朝劉徹走去。
“那夫人可知是何人所為?這裡便只有叔父同將軍兩人。”李陵反問道。
劉徹銳利的眼神掃過我,我篤定道,“臣妾親眼所見,當時驃騎將軍和郎中令相約比試箭法,一條黑影在林中掠過,郎中令便慘遭毒手。”
“黑影?夫人此話如何讓人信服!獵場之中,盡是狩獵之人,我叔父素日與人無尤,又是誰要加害於他?”
“本宮不知,可的確如我所言,絕無半分虛言。”我此話出口,便也覺得牽強無比,眾人更是唏噓不已,一時間我的言辭,便成為為霍去病開脫的藉口。
“呵呵…我叔父因心懷不滿,誤傷了大將軍,此事人盡皆知,驃騎將軍若是不滿,大可說出,為何要如此嚴加相報?”李陵很快話鋒一轉,直指霍去病。
我聽得心驚肉跳,劉徹顯然已被霍去病沉默的態度所激怒,加之人證物證,又有眾多大臣在場,他便立即下令,將霍去病自悔其行,削去大司馬一職,留守待命。
一場鬨鬧的慘劇,便草草收場,但我明白,佈局之人目的已然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