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獵。
所有武將士兵,皆可參加,不分軍銜尊卑。
劉徹本欲讓我在場外圍觀看,我卻以怕傷了胎氣為由,隻身留在殿中。
待他離去之後,我便從後門匆忙而出,循著山路,嚮應門華陽宮疾步走去。
路徑我並不熟悉,彎彎繞繞了許久,趕到華陽宮時,大軍已然出發。
我失神地望著大片森林,不甘心地在殿外的石廊上坐下,猶豫著該不該去獵場一探,又恐令劉徹生出疑忌。
“夫人為何在此?”我聞聲抬頭,來人正是衛青。
我驚喜地站起,“驃騎將軍可是在此?”
衛青眼波一沉道,“臣不知。”
“我有要事相告,絕非兒女情長。”
“那便告訴微臣,臣定當轉告。”他恭敬地衝我拜禮。
我動了動,終究是拂袖而去,躲在林中,見衛青離去後,我便折返回頭。
這一等便是幾個時辰,狩獵仍未結束,日頭當空,我撐著身子,混混沌沌。
腳步碾碎塵土的聲音傳來,一雙玄色皮靴闖入我的視線。
“大將軍說夫人有要事相告於微臣。”
霍去病揹負彎弓,手中握著數只羽箭,那些鐵箭頭無一例外,皆刻著他獨有的印記,一隻猙獰的狼頭,象徵他征服大漠匈奴的勇敢。
“是。”我不顧身上粘的塵土,急切地注視著他。
“微臣恭聽。”他向後退開半步,眼神裡一絲幽光,一縱即逝。
“你絕不可存殺死李敢之念!”我上前握住他手中的劍柄,又一次重複。
他難以置信,表情十分怪異,“夫人何出此言,微臣為何要加害於郎中令?”
我一窒,難道他是在掩飾內心的怒意,可以我的瞭解,他行事光明磊落,絕不會藏頭縮尾。
“可李敢擊傷大將軍之事…”
“飛將軍之死,若要論起來,大將軍卻要承擔些許責任,李敢意氣用事,但罪不至死,我霍去病豈是此等小心眼之人?”
聽完這番話,我不知道該做何解答,只愣愣地站在原地,我絕不會記錯,史書上分明寫著,霍去病射殺李敢,貶黜朔方。
時間地點人物,皆是一絲不差,到底是何處出了差錯?
“不論如何,將軍定要切記,不可傷害李敢。”我仍不放心。
“諾。”
“你要保重。”我一步上前,他卻不著痕跡地避開。
霍去病拂動了衣襬,輕輕彈去塵埃,眯起眼眸望向高空道“時辰不早了,夫人早些回殿,恕微臣不便遠送。”
霍去病在盡一切力量來回避我、無視我,如他所言,他的生命裡,再也不需要一個我。
我站在原地,笑的嫵媚,好似一場荒唐的獨角戲,獨自看盡悲喜,入戲散場。
他頓了頓腳步,終究沒有再次停留,而我亦背道而馳,沿著同一條小徑,遠走越遠。
第二日,我便答應陪劉徹一同狩獵。
甘泉獵場並不如上林苑規模宏大,卻獨有特色。樹叢茂盛,穿梭之中,極考驗騎射的精確度和敏捷度,而獵物多是些野禽,並無大型物種。
很快地,人群便四下奔散,馬蹄陣陣,好不熱鬧。
我在外圍亭臺中休憩,人群不斷掠過視線,奔騰交錯,不經意間,突然見李廣利疾馳而過。
我驀地起身,遂起了疑心,不由自主地起身跟去,不一會人群便沒了蹤影,分散於各個角落。
李廣利不見了蹤影,我正欲折返,不料前方突然馳來一匹駿馬,接著一根羽箭便直直插進我身旁一尺外的泥土中。
“微臣該死,夫人恕罪。”
我驚魂甫定,定睛看去,竟是李敢急忙從馬上翻下,抱拳叩拜。
“免禮吧。”我心下納悶,明明是跟隨李廣利至此,卻恰好碰上了李敢。
回神的當口,只見李敢忽然起身,衝我身後道,“見過將軍。”
霍去病端坐在馬上,揮弓一指,“許久不曾比試,不知郎中令的射術可有進步?”
李敢抱赦一笑,搖搖頭道,“雖不如將軍,但屬下願與您同場競獵!”
“好,”霍去病意氣風發道,“我就喜歡你的性子,敢拼不服輸,來來,咱們這便比試一二。”
“屬下決計奉陪。”說罷,兩人便上馬對面而立。
“還請夫人到外圍休息,刀劍無眼。”霍去病策馬走到我身前,俯身指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