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請了公訴。
平傃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另類的人生呵!
一個月後,平傃專門去旁聽了“三虎”案件的開庭審理。
那時的“三虎”已經蛻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精壯英俊的身體容貌整個一個縱橫萎縮,變異得平傃幾乎認不出來了。
可最讓平傃吃驚的是,她正式參加公安工作之後,第一次前往看守所,觀摩採訪“驗明正身”和觀看“刑場槍斃死刑犯”的宣判大會及其刑場的時候,竟然又一次巧遇上了這個被執行死刑的“三虎”。
記得那天清晨,在看守所的院子裡,當“三虎”手銬腳鐐一步一噹啷地慢慢走了過來的時候,平傃注意到他僅僅還剩下一雙眼睛依稀彷彿還是從前那個幼稚的“三虎”。
平傃心靈深處不是不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震顫和恐懼,還有悔恨和遺憾,甚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和憂傷的。
因為或許平傃不那麼原則,不那麼認真,不那麼勤奮,不那麼細緻,或許這個“三虎”還是可以被當作過失傷害罪被判刑幾年,起碼可以保住他的一條生命吧?
如今,記憶中的這一切,使平傃不知道,如果時光倒流,光陰荏苒,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她還會不會這樣鐵面無私?這樣不徇私情?這樣冷酷無情?不管怎麼樣,當初“三虎”的母親也是曾經給平傃下了跪的,哀求平傃手下留情……
那時,當“三虎”的視線掃過了平傃的時候,平傃心裡很是慰籍的,因為他並沒有認出她來……
可是,馬上,他又回過來了腦袋,盯視了一會平傃之後,才在嘴角往下裂開了一道隙縫,眼角呈現出來一些皺紋,僅僅一下,就猝然消失了……
平傃好不震驚呵!但她表面還是特別鎮靜的。
“怎麼?認出我了?”
繼而,平傃想:“難道你還想報復我?還想這輩子牢牢記住我,下輩子再來討回你的命債?”
再後來,平傃覺得自己哪裡還像是個女警察,簡直就是一個膽小無能的小姑娘。
有什麼好怕的,他不過是自己經手辦理的一個死刑犯人而已。
臨刑前,認出來了置他於死地的第一經辦案件的司法人員而已。
或許他顯然已經能夠坦然面對現實了,而且並不記恨她的,否則他才不會對她乾澀的微笑一下的。
本來並不想觀看行刑場面的平傃,因了“三虎”的存在,權當是相送吧,或者權當是一種程式上的有始有終吧,她便跟蹤、觀摩了全過程。
當“三虎”的腦漿在大郊外曠野裡迸裂的瞬間,平傃感覺自己其實只看見了他身邊那一小撮“離離原上草”,因為正是秋天,已經開始泛黃了,顯得甚為萎縮和衰敗,早已沒有了“草色遙看近卻無”時候的青翠和希望崢嶸的景象,但彷彿還有一股青草叢,在空中正頑固又倔強地自己奮力拔出來一大節似的,茁壯成長起來……
平傃想:也算是萬幸。自己一工作,就邂逅這樣一起完整的司法程式命案。這是一個多麼值得大書一下的完整司法實踐過程呵,既有調查取證過程,又有心靈承受過程,更有整個行刑過程,及其之中親眼目睹的感慨和啟示。
平傃連夜創作了一篇散文式的新聞報道,凌晨交予報社,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通海晚報》頭版頭條發表出來。
清晰的哲學條理,嚴謹的法律條文,雋永的感傷情懷,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一個新女警察和同代人之間理性和衝突的人生差距之緣由及其根源,並警示他人:要趁早多學法律知識呵!否則,生活就會和自己開玩笑。最後一句警言便是:人們呵,要牢記,珍惜他人的生命就是珍惜自己的生命!
一下子,剛畢業的平傃,儼然成為了市公安局裡的女才子了。
她的思路敏銳,文筆犀利,情感豐沛,總是採擷一些社會的敏感問題和警界的盲點問題,以及眾所矚目的大要案件的偵破紀實。然後洋洋灑灑的寫出長篇紀實報道或者調查報告,以飧讀者,頗受歡迎。
一時間,平傃就被稱為了警界名人。
但她到底還是個初出茅廬的丫頭片子,在一個偌大的正統規範又排資論輩的玄妙機關裡,簡直就是眾之所的。
刑警大隊警花內勤平傃還是一名大才女,也不脛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