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總是具備一定現實意義的。
總是那個海濱山崖,四處都是荊棘和尖石,絕崖峭壁之上有一條幹枯的亂石河道,顯然是汛期的溪流衝擊而出的,自上而下,黑、紅、白色的大大小小的石頭,千奇百怪地堆積在河床裡。
平傃總是從下而上地攀登、攀登,可每每當她攀爬著快到山頂時,總是有一隻黑黑的硬硬的大皮鞋狠狠地將她又擰又踹地擠、踢下去,有時甚至是踩壓到了她的頭頂,有時至少是碾踩住了她的手指,令平傃疼痛不止,恐懼萬分,氣憤不已,卻無計可施。
她拼命想蹭脫、想掙扎、想自救,甚至想將那雙恐怖又厭惡的大皮鞋死死的拽住,哪怕和它一起跌落懸崖,一起粉身碎骨呢!
但是每當她拽住它時,總是有莫名其妙的玄奧未知的特殊的情況出現,救它,而非救她。
於是,平傃就會憤慨,就會驚懼的大叫:“你是誰?誰?為什麼要救他的命?……救……命!救……”
一個漂亮的姑娘將她搖醒,微笑著:“女士,您——做什麼夢了吧?”
平傃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在火車上做夢了呀。
她羞澀地笑了,順手擦掉了一腦門的汗珠。
一道絢麗的陽光斜射在她的身上,十分耀眼。她側身仰頭,發現悠悠慢慢掠過的窗外,真是另一片天地,白雲藍天,雲蒸霞蔚,美麗燦爛,風采多姿。
平傃感覺自己真是一個自由俠客了,竟然可以為了自己的私事,千里追蹤到濘沱小島去,這和以前的她——還未車禍住院之前的平傃相比,簡直是不能想象的。
那時的自己常常將警察崗位看得比天高、比人重、比海深,恐怕手下的警察同事都有些把她當作不食人間煙火的上司了吧。
大夥兒或許也是真心的無奈,只好天天緊張地面對現實,無可奈何的感受著接納著她的快節奏。
曾經有個名牌大學本科法律專業畢業的年青男警,在被她批評教訓一頓之後,給她寄發了一小則簡訊,說:
“滿腔熱血投身警隊,
穿戴警裝吃苦受累,
摸爬滾打終日疲憊,
急難險重必需到位,
一年到頭加班受罪,
勞動法規全都作廢,
滿身上下傷病累累,
教育點事繁複開會,
逢年過節天天警衛,
一時一刻不敢離位,
迎接檢查讓人崩潰,
上級來人回回喝醉,
工資不高還要交稅,
正常提拔也得破費,
拋家舍業愧對長輩,
老婆孩子跟著遭罪,
囊中羞澀見人慚愧,
百姓還說警察受賄,
吃虧後悔已經白費,
青春年華如此狼狽,
流血流汗還得流淚,
有用本事咱都不會,
事到如今無路可退!”
哭笑不得又滿懷辛酸的平傃覺得這還真是道出了一些警察目前真實生存的情形呢,或許全國的警察,在現實裡,事實上都有這樣的一種工作、學習和生活之存在狀態吧。
精神上的厭倦和疲憊,與貧乏和憂患幾乎已經是相得益彰了。
但是,人總是要有點精神的呵,特別是那種孜孜不倦在追求的奉獻精神,是每位警察心中的“塊壘”。
所以他們才會一邊嘮叨著,一邊繼續執著地“混跡”於這種狀態裡。
現在的她,卻是如此逍遙自在,如此散漫自由了。
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平傃感喟著想了又想,心裡唸叨著,人呵,有時真的應該給予自己一個機會,去從事一下自己想幹卻一直不能或不敢幹的最有興趣之事情,讓一切都從頭開始,再一次感受一番重新創業的艱辛和苦難,然後就會對自己一個人的人生有一種深切的體會和感受吧,也會使自己對人生有一份新鮮感、興奮感、充實感和簡單樂趣感吧,哪怕只是為了尋找浪漫生活,哪怕只是行走在愛情的軌道上,人生才顯得妙趣橫生而意義非凡。
這不是對工作的虛妄否定,也不是對生活的絕望恐懼,而是對人生涅槃再生的渴求。
平傃翻開中國地圖,細看中國地圖最南端的濘沱小島,以及地圖最南端的方晟生活了多年的濘沱小島詳圖。
她突然覺得那蜿蜒曲折的海岸線走向,多像方晟頭頂上的那條髮際線,就如同飛翔的南飛燕,就如同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