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柺杖的那陣子,你簡直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害我心情也跟著不好,更別說安慰你了。其實後來我想,你是真的擔心我。”她朝他一笑。
“知道我的用心就好啦!”他握住她的手,很開心地說:“你呀,才說悟道,千萬不要再鑽牛角尖想不開了。”
“你不當和尚,我就沒靈性了,尤其看到你這個熊貓頭髮,想到我以後的人生都是黑白的,就好沮喪。”
“以後的人生?”他抓到她的話頭,喜孜孜地說:“你是我的心肝寶貝,肝哪好,人生就是彩色的,我也是你的心肝寶貝,我這塊肝更好……”
“噁心啦!”
“好了,別想東想西了,我帶你去騎腳踏車?”
“好啊!”她已經期待靠在他懷抱裡的舒適感了。
跟他在一起,真好!她可以恣意跟他笑鬧、發脾氣、吐苦水──不知不覺,她變得想天天看到他,想要握住他那厚厚的熊掌。
她已經很有談戀愛的感覺了。
張奇廷擁住心愛的小人兒,看到她再度展露甜美的笑靨,他也笑了。
望向冬天的陽光,他油然升起幸福感,他想讓這份幸福延續下去。
可是心底深處有一塊陰影,那是他灰暗的一面,總是揮之不去,他怕她知道以後,會因此畏懼而不再愛他。
腳步不覺變得沉重了。
“什麼,熄火?”鄭雨潔抓著電話,叫了一聲。
“火‘花’了。”張奇廷又說一遍。
“你筆試考一百分,路考騎到平交道,熄火了?!”
“我油門沒抓穩,一個空檔,就熄火了,當場被主考官趕出去。”
“你媽媽、姐姐、姐夫一定很失望了?”
“我大姐夫比較失望,他覺得是他摩托車的問題,牽去機車行檢查了。”
“唉!還要再考一次了?”
“如果你來幫我加油就好了,你站在終點等我,我一定會努力地騎到你身邊,絕對不會熄火。”
“你技術不好,別牽拖到我這裡,這邊的駕訓班,我還是幫你報名了?”
“好吧。”他的聲音有點平淡。
講完電話,鄭雨潔拿起汽車駕訓班的廣告單,決定幫他報名夜間班。
大黑熊利用寒假回家學騎機車──他們說好了,他寒假拿機車駕照,開學後再去學開車,拿汽車駕照,可是他練了一個寒假,機車路考還是沒有過關。
她不禁有些擔心,他是真的不小心熄火,還是對車子仍有排斥感?
但他已經克服腳踏車的心理障礙了,難道還要叫她坐到機車前面,讓他抱著學騎車,他才能學好嗎?
下學期開學,張奇廷的汽車駕駛課程也開始了。
“左腳離合器踩下,再踩油門。”教練很權威地教導。
“喔。”張奇廷抓緊方向盤,有點遲疑地踩了下去。
鄭雨潔坐在後座,雖然她拿到駕照後再也沒開過車,但她也看得出來,大黑熊大腳一踩,踩的不是油門。
“你踩到煞車了!”教練大吼一聲。
張奇廷突然放開腳,老舊的教練車震動一下,發出解體前的哀號。
“退檔,重新再來!”教練很兇地說。
張奇廷去抓排檔,也不知道心思放在哪裡,竟然拉起手煞車。
教練又吼了,“喂!我第一天就跟你說了,這是手煞車,這是排檔,兩個很近,但是長得不一樣,不要搞錯好嗎?要是你應該換檔前進時,卻去拉了手煞車,後面的車子就跟你撞成一團了!”
張奇廷手心冒汗,就是沒辦法集中精神。
教練說:“重頭來!從鑰匙開啟電源開始。”
鄭雨潔輕輕拍了張奇廷的肩頭,要他鎮定。
他察覺她的關心,點了點頭,轉開汽車鑰匙。
他告訴自己,為了學開車,他從腳踏車、機車一步步適應,上星期機車路考重考,他終於拿到駕照了;接下來,他一定得接受駕駛汽車的考驗。
開車不難,最難駕馭的是自己的心。
教練教過的步驟一一出現在腦海裡,手腳也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地配合,這次他小心翼翼地踩下油門,車子開始移動。
強烈的燈光打在夜晚的教練場上,周遭的景物像幽靈一樣地移動,場內有其他教練車在練習爬坡、走S型,有的快速地從他旁邊超車,輪胎摩擦聲音顯得十分刺耳。
他猛然鬆開油門,車子跳了一下,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