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公子朝他拱了拱手,溫和的微笑。“久聞謝三公子人才出眾,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溫泉漱玉般的聲音極是悅耳,聞之如沐春風。
知他不解,謝曲衡從旁出言。
“玉公子是北方武林道上的老前輩引見過來,到江南熟悉風物人情。”
玉隋淺淺一笑,“恰好聽聞謝三公子的英名,在下存心結納,便冒昧請見了。”
“玉公子抬舉了,雲書在外飄泊多年,哪裡談得上英名一說,教公子失望了。”這般上門交好的並不鮮見,但人品氣質如此出眾的卻是獨一無二。大哥通常會幫他擋下,此次破例,想必是引見的前輩聲名赫赫,他不由留上了心。
“三公子過謙了,縱然玉某對江湖所知甚少,也聽說過兩位隻身重挫南郡勢力之壯舉。”
“那不過是傳聞,全是各路江湖朋友抬愛。”謝曲衡謙詞。
“此舉大快人心,口耳相傳皆是讚譽。” 玉隋優雅的躬了躬身,“在下佩服之極。”
“謬讚了。”冷眼旁觀,只覺眼前之人神秘莫測,觀其容貌氣度絕非庸常,形態又不似江湖客,倒像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一般。“玉公子是哪裡人?家中做何營生?”
“在下是西京人氏,家中以商道經營,些許生意不值一提。”對方含笑而答。“對俠士英風素來是心嚮往之,謝兄如不嫌棄,交個朋友可好。”
“進了謝家即是朋友,玉公子何必客氣。”
“三弟有暇帶玉公子四處逛逛,賞賞江南風光。”見他要推脫,謝曲衡咳了一聲。“這也是爹的意思。”
爹的意思?
究竟是玉公子來頭甚深,還是不滿他整日陪著迦夜?想來是兩者兼而有之。入眼兄長的眼色示意,他著實想笑,又不無苦澀。
迦夜的去意日盛一日,若非南郡王世子的情形尚需留意一段時間,她早已遠離了揚州,何用父親這般設計。
兩三天的相處,疑竇越來越深。
玉隋行止用度皆是平平,來江南的馬車卻是四匹日行千里的駿騎;穿的是隨處可見的青衫,儀態氣度卻勝王孫公子;謙和溫雅,言辭卻進退有度,不欲人知的滴水不漏;待下寬厚,親隨卻極是恭謹,對答之間敬若神明。
西京哪一玉姓世家有這等人物,連大哥都不知曉。
此刻坐在茶樓品茗閒談,泛泛的話題天南海北,應答相當巧妙,對事情物理的分析頗具見解,印象又深了一層。這般出色的人物,若是友則是無上之喜,若是敵……
喧鬧街頭的一個不容錯辯的纖影吸住了他的目光。
隔得極遠。迦夜持著一把團扇細看,又挑選著攤子上的其他紋樣,彷彿猶豫不定。指尖碰了碰攤上懸的各色銀鈴,抬起的皓腕明淨如玉。
三天未見。
思念難以遏制,他隨口向對面的人告了聲罪,顧不得失禮暫退了出來。
“我覺得這柄桃花扇不錯。”
聽見熟悉的聲音,女孩往後仰了下,頭頂上一張俊顏對著她微笑。心情忽然好起來,接過他挑出的扇子,細紗扇面上繪著滿屏燦爛灼人的嬌紅,有一種俗世的熱鬧喧麗。
“你日常的衣服多是素淨,配這把較好。”他中肯的建議。
“這把不好麼?”她執的另一柄繪著貂嬋,另有一番月下美人的風情。
他瞥了一眼湊近耳畔。“沒有你美。”
不知是耳邊的熱氣還是讚美,她的腮有點紅。
他笑了笑,示意攤主取下一串銀鈴。“喜歡這個?”
“我只看看。”她執著晃了晃,桃紅果然與她今天所穿的淺碧相襯。
“上次是佩足上的,這一種是手鍊。”呤呤叮叮的脆音混著低聲解說,她忍下了不慣由他繫上。正說著,街面忽然跑來一隻雪白長毛的小狗,東嗅西嗅極是可愛,脖子上赫然也繫著一串銀鈴,一路清響十分招搖。
迦夜看了看小狗,又瞪著手上的銀鈴,再看看他。
他忍不住笑出聲,替她解了下來放回攤子上。迦夜咬了咬唇,尷尬又不便發作,轉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這幾日有點忙,我明日陪你坐畫舫,去瘦西湖遊玩可好?”
她沒回頭的點了點,掙脫了手自去了。
望著淺碧的絲裙沒入人群,線條優美的唇不自覺的上揚。
不遠處的人群中,來自西京的玉公子凝視著隱沒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樂遊
兩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樓臺直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