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回來接三哥的位子?”
謝震川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四子。“不行,謝家將來執事的必須是他。”
謝飛瀾並未被父親不悅的神色嚇住。“既然如此,爹又何必為難他。”
謝震川不曾發怒,瞭然一笑。“我知道他打什麼算盤,你也可以直接告訴他,休想。”
“那就別逼他。”謝飛瀾直言。“爹明知他有多看重妻子。”
謝震川眯起眼,不輕不重提點。“他首先是我謝震川的兒子。”
“硬要他取捨於心何忍。”謝飛瀾不解。“他不在乎無後。”
“我這個做爹的不能不在乎。”謝震川沉哼一聲。“他想離家,等我死了再說。”
“爹真想三哥鬱郁終生?”
謝震川沒說話,提起漏壺澆花,透明的水簾灑在花葉上晶瑩剔亮,愈加鮮靈芬芳,良久才道。“我逼的不是他。”
“那是誰。”謝飛瀾心念電轉。“爹是想君府……”
“和君王府無關。”謝震川眼眸深沉。“是他護在背後的那個。”
“爹是指……三嫂?!”謝飛瀾詫愕,幾疑聽錯。
“她也休息得夠久。”謝震川眉心略皺,宛如刀痕一現即隱。“雲書這幾年把她當成孩子一般養,該是時候了。”
“三嫂……不是身子太弱?”雖然確實被寵得有點過份,但也不至於讓父親看不過眼吧。
“她是身子骨差,所以我這幾年一直放任。”謝震川微喟,持剪細細修整花葉。“但她心智遠超同儕,行事老辣狠決,非比尋常。如今雖已收斂,內底猶在,只是被書兒掩得密不透風。”原本是展翼九霄的雲雕,卻被愛子養成江南花間的嬌鶯,著實可惜。
“這……三哥心疼,自己甘願擔了一切,似乎也無不可。”
“雲書對外遊刃有餘,但對內……”花剪一落,截掉一大簇泛黃的病枝。“謝家族內眾多瑣事,明的暗裡無數,難道內眷不和都靠他調停問訓?眼下是有你娘打理,將來他必須有個得力的內助,那丫頭……”
“三嫂的性情……”謝飛瀾想起那抹桀驁的麗色,永遠對丈夫以外的人淡漠疏離。
“像你娘那樣未必上佳,過於心慈反易生事。”謝震川深深一笑,蘊著看透世情的犀利。“君翩躚連天山權謀競鬥且不在話下,還理不了家長裡短?她袖手養息,一是體弱,二是不願拂了你三哥的心意。”
“書兒實是愛重太過,不捨她受一點累。若是尋常人家也罷了,謝家……”謝震川感慨良多。“凡事一個人扛了,他會異常辛苦。”
讓三哥納妾與這有關?謝飛瀾飛快的思索。父親料定三哥必定不願,要護著佳人便唯有離家,這樣一來……
“爹想讓三嫂怎麼做。”
“她當年寧願斷情遠走成全你三哥的前程,如今豈會坐視書兒身負罵名離鄉背井。”精明世故的老人微一點首。“一定會說服雲書生個孩子,阻斷所有疑議。”
“三哥說她根本不能生子。”有什麼三長兩短……
“景澤說有些風險……”謝震川凝望愛妻所在的小樓,恍惚了一瞬。“若是好生調理非不可能,書兒是關心則亂。”
“萬一……”
“人生在世,總是要冒險的。”謝震川回覆了剛毅冷愎。“過了這關,她才是實至名歸的三少夫人,能與雲書並肩承擔謝家的職責。”
鞏固地位的同時,兼以事實證明三哥迴護過度,她並不像旁人以為的那樣嬌弱。母親再適時提帶,逐步將內務轉交……謝飛瀾約略明白了父親的用意,霎時又生出了微惑,父親究竟是希望三嫂成為三哥臂助,還是心疼娘被瑣務纏身?三哥縱然睿智,但對上老謀深算的父親……
形式古雅的黑匙透出玉一般溫潤的光澤,輕輕挑起一匙糖灑入白玉盞,又挑起一匙糝入青瓷碗攪拌良久,隨手擱在托盤上,玲瓏纖手托起青瓷碗,遞至正在翻閱文書的男子臂邊。
“我的藥不必加糖。”男子一飲而盡。“又不像你要喝那麼多。”
她嫣然一笑,“是你說甜的苦的都陪我。”
他一時失笑,抬手撫了撫絲髮,結縭數年,脫去冰冷之外,偶爾她會露出小女兒心性,嬌嗔可愛,見之怦然心動。
“隨玉說過一陣會到揚州探望。”
接過信箋,她瞧了幾眼微微一笑。
“大概是想親眼看看海冥綃效用如何。”他伸了下懶腰,將愛妻攬在膝上。
“這幾年讓他費心了,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