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恭敬至極的言辭,心底冷笑。
枉費機關算盡,到頭不過是為別人做嫁衣,千冥的惱恨可想而知。早該料到,以教王的心機,怎會容忍他一人勢大到直逼玉座的地步。
廢二使,立四使,無形中以迦夜和九微平衡即將傾斜的權力,微妙的摯肘千冥紫夙。
迦夜年幼九微新晉,尚不足服眾,必然倚仗教王支援,可保忠心無虞。
四使中聲望地位最末的九微掌淬鋒營弒殺組,又有夔長老的前車之鑑,勢必事事小心處處留意,斷不容千冥染指。
去除了最大的禍亂之源,千冥縱使野心勃勃也難翻大浪。
看似對一切都不聞不問,放縱隨意,實則輕輕拔弄即將各人操控掌中。
殿下所跪的四名任一地都能獨當一面手段過人的高手,不過是他指間聊供驅策的棋子。
看著座上人高深莫測的微笑,他不禁暗暗猜疑,究竟是千冥策動了教王查戡左使,還是教王故意放縱二使互博,只等清洗一刻的到來。株大根深的各位長老,是否已惹來深忌而不自知?
在這樣深沉陰鷙的人手下效命,又是何其危險。
九微要守住誓死拼來的權力,需得付出多少代價。
一陣山風颳過,挾著森森雪意,數不清的木葉瀟瀟落下。
天山深處的權力更迭迅速傳遍了訊息靈通的西域諸國。
迦夜變得非常忙碌,紛至踏來的各色朝貢禮品應接不暇,她著人一一記錄入庫,對試探求好的官員均是以禮相接,並不因年小任重而有半分失措,深夜還翻讀獍長老過去留下的記錄帳冊,務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對諸國事務瞭如指掌。
連與身份匹配的院落更換,都是忙至今日才有餘暇顧及。
新的住邸是一座水殿。
以人力在山間鑿出溝渠,引入雪水匯注成池,又在池上營建了整個殿堂。四面環水,素白的輕紗隨風拂動,整塊貝殼打磨成極薄的頁鈴,靜靜的垂在簷下,時而輕呤作響,殿中更有長長的水道,綻放著大朵荷花,碧綠的荷葉清圓搖曳,偶然滾落一滴透亮的水珠。
“這花……”入眼一池與節令格格不入的花,兩人都愣了。
司掌宅邸的教吏知機的介面。
“稟雪使,放眼天山,只有此地才有這般奇景。”
“此殿是專從貴霜國請來的能工巧匠營建而成。據聞建殿之初從山間引入了寒熱二泉,寒泉在外,熱泉在內,中和二泉後才能讓荷花四時綻放,冬夜不凋。”
“其間設計了極其巧妙的架構迴廊,使此殿冬暖夏涼,絕無水氣而來的陰寒之敝。”
立在光可鑑人的雲石地上,她轉首打量殿內,伸手輕觸懸在半空的貝鈴,雪色秀頷輕仰,長長的睫毛微扇,襯著陣陣青荷的香氣。
水殿時有輕風徐來,暗香盈袖。
純白的纖影彷彿散著微光。
那一剎,他忽然明白了千冥的執念從何而來。
隨意挑了一間偏室為棲居之所。
從視窗望出去,水光瀲灩,遠山霧朦,幾乎教人錯看成江南。
迦夜不喜人多,下令眾多侍從僅在前殿值守,內殿只留了少數幾名侍女,甚而還包括綠夷在內。偌大的地方輕悄無聲,冷清沉寂,竟如無人之境。
佈置寢居的時候他瞥了一眼。
書架漫壁,多得數不過來的典籍整整齊齊的列在架上,隨手抽出翻看,涉獵之廣,所藏之雜全然出乎意料。
星象占卜、醫毒藥理、戰策兵書、文武韜略……林林總總一應俱全,真不知她是否一一入目。
環顧四壁,除幾件教王賞賜的珍品外全無雜物,若非置有床塌,倒是更像書房多些。
除了書,完全看不出任何個人喜好,十餘歲的少女……淡薄至此……
“你在看什麼。”女孩立在門邊,掃了一眼他猶握在手中的書。
他抿了抿唇,拿不準她的喜怒,不知否會因擅入寢居而遭斥責。
“神農嘗毒經?”沒有不快的神色,她有些意外,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你若喜歡就拿去看吧,多學點也好。”
“這裡的書你都看過?”
迦夜走至桌前檢視案上的文卷,並未留心他的問話。
“七成吧,最近事情太多,已經很少看了。”
他禁不住詫然。“怎麼可能。”
她茫然抬頭,惑然不解。“你想問什麼?”
“你……記得住?”他揚了揚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