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才作罷。解雨臣沒問為什麼,看著黑瞎子臉上的淚水決堤。
解雨臣沒見過黑瞎子流淚。黑瞎子也不打算讓他看,但是那天實在忍不住,黑瞎子坐在睡著梓安的床邊以手掩面,眼淚浸溼了手掌又滴落下來,間或夾雜著他低沉的哽咽聲。解雨臣跪坐在他面前,默不作聲的用棉帕一點一點擦掉掉下來的淚水。黑瞎子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轉頭看看臉上還掛著淚珠的梓安。解雨臣喑啞著嗓子開口,“你放心。梓安以後就是解家的孩子。”
“還是對不起你。”黑瞎子拿過解雨臣手裡的帕子擦乾淚,又在屋裡的銅盆裡洗了臉,重新戴上墨鏡才開口。解雨臣摸摸梓安的小臉蛋,蒼涼一笑,“什麼話。”
“花兒……”
“閉嘴吧你。”解雨臣故作輕鬆的轉身,“霍家真的沒救了?”
“沒救了。”黑瞎子的手臂攬過解雨臣的肩,把他攬進懷裡。解雨臣吸吸鼻子,拍拍他的背,“什麼時候走?”
“明天。”黑瞎子臉上掛上笑,“讓我在解家賴一晚上。”
“還睡這兒?那我搬鋪蓋來。”解雨臣推推他,“我去東廂拿被子。這床被子太小了。”
黑瞎子放開手掉轉頭去看梓安,解雨臣抿抿唇,起身出門。
隔了十五年,兩人重新躺在了一張床上,中間還有一個幼小柔軟的的身體。頗有一家三口的感覺。解雨臣撐起身體認認真真的看這個不再年輕的男人,他發現,他還是愛他。就算他娶了霍秀秀,還有了一個三歲的兒子。
我愛你。
這樣的話他們從未對彼此說過,因為覺得這種愛情太重,沉重到要用一生去揹負,去珍藏,因為愛得太深,所以不知如何收場。解雨臣已經不是那個心思百轉千回的解語花,歲月已被他沉澱成了酒,醇香濃厚,再也沒有少年時的辛辣和衝動。黑瞎子就是那罈子。酒不能離開罈子,罈子也必須裝著酒。或許有一天壇子裡裝了花蜜,但它始終漾著酒香。
黑瞎子沒睡,他知道解雨臣在看他,眼裡隱藏著他愧對的愛意。
解雨臣的吻像蜻蜓點水一樣,那觸感讓他覺得不真實。
還好,他的嘴唇還一如既往的柔軟。而他,已經在閻王的生死簿上籤下了大名。
黑瞎子去世那天送了解雨臣一份大禮——他親手將霍秀秀送進了監獄,把霍家所有乾淨的產業轉入解氏集團。解雨臣混進刑場去觀刑,一顆子彈五塊錢,送走了那個把槍玩兒的跟玩兒玩具似的男人。送走了他待如親妹似的女人。
這輩子,所有人都圓滿了,解雨臣獨守著一輪明月。缺了的口,卻是怎麼都補不會來了。
解雨臣不覺得虧,他說,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我心安處,即是故鄉,而他,已經早早的,等著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至此,賀新涼全面完結,謝謝大家的閱讀。
☆、柒
黑瞎子再見到解雨臣的時候是在廣西的一個瑤寨裡。
當時解雨臣不放心心急如焚的吳邪陪著他到長沙收拾三爺手底下意圖反水的幾個不長眼的貨色,打電話給他讓他貼上吳三省的人皮面具到吳三省的盤口裡做備份。黑瞎子前天晚上陪著解雨臣在KTV玩兒偷樑換柱,解雨臣沒有正眼看他一回。
誰讓他那張臉是別人的夥計。
早先黑瞎子並不贊同解雨臣去幫吳邪。都說戲子無情,但解雨臣偏偏是一個用薄情掩飾多情的人。在四姑娘山的時候,黑瞎子在山腳下原地待命可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是解家的夥計,所以解家的夥計尊他一聲“先生”。
這個詞兒讓他哭笑不得。因為有太多含義。
不過他倒是挺希望解雨臣喊他一聲“先生”。
黑瞎子不是個多情的人。解雨臣說過他處處留情處處無情。他一直覺得他和解雨臣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
解雨臣相信他的。
黑瞎子很清楚,近期內他不打算對解雨臣不利,所以他還算是對得起他這份信任。可是之後呢?如果一個轉折讓他們站到了對立面,黑瞎子肯定自己是當不起這份信任的。但是解雨臣信了他,義無反顧的相信他。
霍仙姑在解雨臣二十三歲的時候向他下了通牒,讓他和只有十九歲的秀秀訂婚。解雨臣百般推諉,只說現在解家還沒有徹底安定,而且秀秀還未成年,這樣是不是太急。差點把婚姻法拿出來說事兒。不過他要是真這麼幹了,霍仙姑只會說一句,你犯得法還少麼?
解雨臣頭一次感覺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