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
朱棣縱躍下馬,向花叢掠過去,採集了一大束野花,遞給我說:“喜歡嗎?”
我將花束放在鼻端輕嗅,讚歎道:“好濃郁的香氣!竟然比花園中的月季花還香呢!只是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名字?”
他向遠處注片刻,略加思索,說道:“此次明軍大勝韃靼,這條瀘朐河以後就是大明的疆域了。我給它賜一個名字,就叫飲馬河!你既然喜歡這河邊的花兒,也給它起一個名字吧!”
我仔細觀察著那束鮮花,縷縷幽香並非來自花瓣,而是源於花蕊之中,心中靈犀閃過,向他微笑道:“不用起太過複雜的名字,我們不如用一個最簡單現成的!”
他似有所悟,開心笑道:“蕊花?我再加一個字——‘飲馬河畔,美蕊花開’,好嗎?我會將美蕊花帶回北京去,也一定會讓這兩個名字流傳千秋萬代!”
我頓時怔住了。
美蕊花,別名紅合歡,在我二十一世紀的家中就種植有數盆。爸爸媽媽都喜歡這種花,林希的小名蕊蕊正是由此而來。但是我卻沒有想到,七百年前的美蕊花原種,竟然是飲馬河岸邊幾株不知名的野花。
大明皇帝朱棣將它從大漠帶回中原,自然有無數能工巧匠細心培養,再從中精挑細選優良品種任其繁衍。數百年後,美蕊花就成了一種美麗的觀察植物。
飲馬河畔,美蕊花開。
他是一匹奔騰在草原上的駿馬,我只是一朵飲馬河畔的小蕊花。駿馬的鐵蹄將會響徹天下,小花卻已到了凋零的季節。
我懷抱著那一束清香四溢的美蕊花,依靠著朱棣說:“棣棣,韃靼殲滅,你還會繼續進攻瓦剌嗎?”
他聞言道:“韃靼全軍覆沒,阿魯臺落荒而逃,諒他們也不敢再犯大明。只要他們肯俯首稱臣,我一定不會虧待他們;但是若有異心,我也絕不會手軟。”
我將手中的花朵交給他,說道:“棣棣,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他低頭道:“什麼事?”
我抓住他的手,微帶嬌柔道:“我只想體會一下在草原上騎馬賓士的快意,可以嗎?”以後想在這麼遼闊的草原上騎馬,對我而言,只是一種奢望。”
他蹙緊眉道:“戰馬性子驁烈,你恐怕駕馭不了它,會有危險的,我帶著你騎。”
朱棣將駿馬韁繩交到我手中,坐在我身中,一手圈住我,另一手協助我握著韁繩,讓我自由自在賓士,一直走到最高處的山巔。
夕陽餘暉灑落,涼爽的微風吹拂在我的臉上,登高可望遠,眼前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原。一大群牛羊正低頭吃草,天空的白雲彷彿伸手可及,心情頓時開闊無比。
我看著眼前美景,忍不住回頭向他甜甜微笑,說道:“‘剌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棣棣,我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開心笑道:“目之所及,都是大明疆域。”
我用力點了點頭,微笑注視遠方。
天際的夕陽漸漸西沉,明軍紮營處隱約升起裊裊炊煙。
眼前的黃昏美景讓我無比眷戀,身邊的朱棣,更讓我無法割捨。我們攜手並肩站立在小山坡上,遙望著靜靜流淌的飲馬河水,幾乎忘記了時間流逝。
第十八章 月冷珠沉
明朝的數十萬大軍正逐步撤回北京,朱棣卻並沒有爭著帶我趕回去。他每天都帶著我一起在草原上策馬馳騁,觀看日出日落的無邊美景。
一輪明月從東山冉冉升起,草原上清新的夜風輕輕吹動我們的白衣,茂密豐盈的草地上對映出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
我嬌柔無此項力,斜倚他懷中,輕聲咳嗽。短短三日之間,我咯血的次數遽然頻繁。以前一天至多咳嗽一次兩次,現在卻到了連藥物都無法抑制的地步,病患在我體內瘋狂蔓延,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毀滅著我的意志和偽裝。
他從袖中取出絹帕,擦拭著我唇邊的血漬,溫柔說道:“明日大軍班師回朝,太醫院中頗多神醫國手,一定能夠治好你的病。”
我心中一陣劇痛。
戴思恭醫術高明,他替我診脈後,朱棣必定知道我病入膏肓的情形,卻假裝若無其事,帶著我騎馬打獵、在草原上暢快遨遊。他並不想讓我發覺他的痛苦和失落。
史載權妃因病死於朱棣大敗蒙古、奏凱而還的征途中。或許,我終究還是逃不過歷史的安排,即將走向歷史設定的結局。大限將至,我還有許多許多話要對他說,還有許多許多身後事要對他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