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換了一身衣服,峨冠博帶,錦衣裘袍,倍極華美之姿,只見他徑直來到靈堂,放聲一哭,莊妻連忙詢問。那蔡嚴便自稱楚國王孫,與莊子乃是舊友,聞聽噩耗。不遠千里而來。聊祭薄奠。
莊妻聞言,大是感動。忙忙的作揖還禮。兩廂廝見。莊妻只覺得這楚王孫風姿俊秀,雅量高致,又兼出身貴胄,人物軒昂,心中頓生愛慕,便在言語上輕輕撩撥,那楚王孫也似聞絃歌而知雅意,眉目含春,一一應接,喜得那婦人心癢難耐,做出種種媚態來。
皇后眉頭一皺。回頭說道:
“作怪的很!前一個,演了潘金蓮,這一個又是一樣的水性兒,這戲子就是戲子。饒她之前出身什麼門第。一旦入了這梨園行,舉止言行終是不堪的。”
幾個妃子忙忙的應和了兩句,只有太子亢聲道:
“這戲子演戲。尤其是莎翁的紅樓話劇。口齒唱腔皆在其次。唯獨最重一個形神兼備,母后不知,當日其戲班首演《京城商人》之前,那演潑皮夏三的老頭子蔡亮去西市裡觀摩了許久,方才演出了那份無賴之氣。這林梅兒臨時串演,能有如此造詣,才是最見功夫的。”
太后也點點頭道:
“慶兒說的很是。依我看,這小丫頭卻也難得。”
坐在右首第三席的元春也開口說道:
“而且這紅樓戲班選這出戏來演。只怕也存著和梨園王教習較量的意思呢。兩人都是寡婦戲。互相拮抗。才能見出高下來!”
太子和皇帝都朝著元春看了一眼。皇帝突然嘆了一聲:
“實在也難為這賈家小子了;”
舞臺上,莊妻田氏和楚王孫正說得入巷,那楚王孫突然一聲慘叫,身子一蹦三尺高。雙手抓著自己腦袋叫起了救命。這個意外的轉折立玄引起了觀眾的注意,大夥兒不再言語,都望著臺上的故事發展;
田氏自然也是大驚,連忙詢問楚王孫,楚王孫道:
“此乃吾自小宿疾,不意此時發作。實乃天亡我也!”
田氏又問道:
“可有療病之方?”
楚王孫道:
“唯有食人腦髓,可治此疾!”
田氏大感慼慼。突然見到靈前莊子棺掛,臉色一變,在臺上四下奔走數步。最後彷彿下了絕大的決心。竟取出一把斧子,將棺材劈開,說道:
“且食我夫君腦髓罷了!”
演到此處。上座皇帝以下,所有觀眾俱是一聲不發,只是直勾勾的看著舞臺,只覺得毛骨悚然,不可思議。州貽作才在佔著的木柴點,做出片煙霧來,躺在地上亂工制將華服趁機脫下,又露出莊周的麻衣,隨後滾入棺材之中,藉著煙霧散開之際。從裡面走出,望著妻子田氏,默然不語。
“這婦人當真是蛇蠍一般的心腸了!先前那個扇墳的比起來,竟又是算好的了”。
太后嘆著氣說道,
“怪道聽說書的講。莊子死了妻子,竟是鼓盆而歌,原來不過是一個下作的娼婦!”
然而,賈芸的戲尚還未完,那莊子剛剛數落了妻子幾句,沒想到田氏突然也發作起來,扯著莊子的衣袖,大聲的訴說起寡婦的悲慘,閨閣寂寞。生計艱難,人言可畏,種種色色,竟說的莊子啞口無言,連那些妃子女官們也聽得怔住。
自古深宮內宅。又有什麼差別?!一旦夫君身故,那女子便沒了依靠。就算是身為太后、皇后,富貴無極,只是從內心上說,卻依舊是所謂的“碧海青天夜夜心”罷了,和市井寡婦,也沒有什麼區別,甚至只有更為落寞空虛,要不然。蕭太后和韓德讓,李太后和張居正,這些隱隱綽綽的故事也就不會流傳千古了。
躲在臺後的賈芸見戲演得差不多了,低聲的招呼一句。又再次故技重施。造出滿臺的煙霧。隨後莊周悄悄的滾下臺去。賈芸卻點燃了一隻蝴蝶焰火 這是他演戲前特意去問隨侍的小太監處討來。歷來皇家秋稱。最後總有放焰火的節目。故內侍處常備此物只聽得吱呀一聲,一叢焰火射出,漫天兒化作一隻蝴蝶,再看臺上,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田氏仰天膘望。說了最後一句:
“這痴漢子。說不過我,竟芝化蝶而去。倒也乖覺!只可恨老孃又要再瞧去了,這一回,你卻是休再怨我!”
眾人沉默半晌,頓時一發兒喝起彩來。那太子爺站的高高的。用力鼓掌,皇后、元春等幾個,也是鳳目圓睜,只是仰天看著。連那一直不動如山的皇帝老子也輕輕的微笑拍手。
賈芸這個臨時的小劇目,果然大獲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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