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捻鬚片刻。露出一絲蕭索的神情,搖頭說道:
“詹先生說的有理,年紀輕輕的終是太悲切的一些,不好不好!總得兒露出些朝氣來才是!想芸哥兒在稻香村雪景之中所作之詞,何等磅礴蒸騰,為何今日卻是頹喪如斯?”
賈芸苦笑,這些高門大閥的貴族大概是不會明白的,硬是拆散了我和五兒的婚姻,對他們來說或許壓根兒不值一提,甚至會覺得是對自己的愛護,這一點看看日後賈母對待賈璉偷娶尤三姐的事情的處理和態度就能知道,可是,對自己這個後世的穿越之人來說,轟轟烈烈的初戀被逼著戛然夭折,又怎會不刻骨銜恨呢。
心中翻騰,面上卻還須應付,賈芸笑著搖頭對賈政說道:
“當日不過是因聽聞東平王爺慨嘆開國功烈,席捲宇內,披靡天下,這才一時興起,借景抒情而已,芸不過是街巷小兒,又何來的磅礴蒸騰?!惶恐惶恐!”
“依我看,芸哥兒既以一闋沁園春折服東平老王爺,如今又恰是初春,何不便以沁園名之?”
詹光笑著提議。旁邊的賈雨村冷笑道:
“我倒也曾有幸讀過那闕曲子詞,果然縱橫捭闔,睥睨古今,風骨頗類東坡、稼軒之作,只是詞中氣韻未免太過張揚,非草莽之梟雄不能撰也。”
眾人聞言,都是倏地住口不語,老實說,這個話題太過敏感,不過想當日,連東平王和賈政都並不特意點明,這賈雨村卻非要攀附上去,此人心中的不滿果然竟是溢於言表。
賈芸卻並不慌張,只笑著對賈雨村說道:
“想當年我太祖皇帝金戈鐵馬之時,胸中必也是這番張揚之氣的,我不過以己度人罷了。”
賈雨村笑道:
“聖人云:詩言志,歌詠言,只怕芸哥兒不是以己度人,倒是直抒胸臆啊!”
“呵呵,當日白香山做《長恨歌》,寫道‘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又說‘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莫非樂天居士也是直抒胸臆?無非也是想當然耳!”
賈芸笑著解釋了兩句,突然轉頭看見牆根水壇中長著幾棵綠草,心中一動,拍手道:
“我卻又得了一個齋號,不如就叫‘雪芹’如何?”
“雪芹?”
賈政等人微微一愣。
賈芸點頭道:
“詩經說‘思樂泮水,薄採其芹’,蓋古之魯國學宮位於泮水之側也,故後世齊魯士子得進士者,必採大成門邊的泮池中水芹戴於帽上,以示自己乃讀書士子之意,賈芸雖不才,卻也當以采芹自勵。”
“好!”
賈政當即擊掌讚歎,賈芸的這一套讀書理論實在是太切合他的本心了。
“而前面的雪字,則必是清高廉潔之意了,好,果然好!”
詹光等人也紛紛讚歎,只有賈雨村和卜固修兩人面色陰沉,不動聲色的看著這個笑眯眯的年輕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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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林之孝演說榮寧府(上)
“左邊再往下一些!”
“行啦行啦,這樣正好!”
聽著身後小紅和四兒的指揮,賈芸站在黃楊木的小方案上,將自己手書的“雪芹軒”三字斗方兒貼在了中間抱廈的簷木之上。字雖不好,賈芸的心中卻著實得意,雪芹?!紅樓夢中有雪芹?!實在是妙啊!
從几案上一躍而下,四兒連忙拿著溼布來擦洗,賈芸則雙臂環抱凝視著門簷,心中不由想起方才賈雨村臨別時,那眸子裡的一絲嫉恨之意。
原本此次他回京述職,第二天便急急的來拜訪賈政,正是為了一探自己抬宗入籍的希望,沒想到進得門來,便是當頭一潑冷水,說是外宗裡廊上的芸二爺已經譜入了宗籍,而且居然已經正式搬進內府居住。
一聽之下,賈雨村不由大失所望,又聽旁邊詹光、程日興等人大肆讚賞賈芸,心中更是不服,竟是一定要來見一見這位賈府的新主子。而方才一會,和賈芸嘴上一番交戰,又並沒有佔得一絲兒的上風,心高氣傲如雨村者,自是難免銜恨。而他臨走前的眼神,也讓賈芸無奈的明白——自己這番可是又多了一個難纏的對頭了。
“二爺是在想那個叫賈雨村的麼?”
小紅脆生生的嗓音在旁邊響起,
“依我看不過是一個從野路子裡上來聯宗的,不過是投了咱